>靠质疑维持清醒,以悖论喂养灵魂。
>现在,我们继承了他们的沉默。
>并决定不再沉默。
末尾附有一张手绘地图,标示出一处地下室入口,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欢迎来听我们吵架。”
江星野的手微微发抖。
那些本该消失的人,不仅逃过了澄心系统的清洗,还在文明的尸骸下筑起了思想的巢穴。他们不是幸存者,他们是种子。
“你也是从那里出来的?”他看向男子。
对方点头:“我父亲是其中之一。临终前咬破手指,在墙上写下最后一句话:‘别让共识成为墓志铭。’”
教室里的孩子们不知何时全都停下了笔,静静地望着他们。小禾举起手:“老师,如果我们不去,他们会再死一次吗?”
没有人回答。
但答案早已写在每个人眼中。
三天后,江星野登上一架改装过的垂直起降飞行器,搭载着他从学堂带走的唯一行李:一本空白笔记本、一支能记录脑波波动的神经笔,以及那枚贝壳吊坠。同行的还有三位自愿跟随的学者??一位语言学家,一位认知工程师,一名前统一协调局的情报分析师。后者曾参与过三次“净化行动”,如今袖口仍残留着一道烧焦的徽章痕迹。
“我知道你们怎么看我。”他在起飞前说,“但我终于明白了,真正的忠诚不是服从命令,而是质疑命令为何存在。”
飞行器穿越云层时,江星野打开了录音机。那段警告磁带依旧在循环播放,但每一次重放,内容都在微妙变化。这一次,他听到了风铃声、婴儿啼哭,还有一句反复出现的话,像是多人合唱,又像一个人分裂出无数个声音:
>“你可以害怕确定性,但不能放弃提问的权利。”
抵达华沙已是深夜。城市轮廓淹没在荒芜植被之下,唯有几束微弱灯光从地下透出,如同呼吸般明灭。按照地图指引,他们在一处倒塌的剧院遗址找到入口。楼梯早已坍塌,只能沿着绳索滑下。空气潮湿阴冷,墙壁上布满涂鸦,全是不同年代留下的疑问句:
>“如果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失败者的真相算什么?”
>“为什么我们必须选择立场?”
>“有没有一种爱,不需要承诺也能持续?”
越往下,温度越高,心跳也越清晰??不是自己的,而是某种集体节律,透过地层传导而来。
最终,他们推开一扇锈蚀的金属门。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地下穹顶厅堂,高约三十米,四周镶嵌着数百块回收的显示屏,实时播放着世界各地的新闻、演讲、广告、社交动态。但每一段影像都被打上了动态批注:有人用红圈标出逻辑漏洞,有人在空白处写下讽刺诗,还有人在领导人微笑的脸旁添加流泪的眼睛。
大厅中央,是一张环形长桌,由碎砖、金属残片和树脂浇筑而成。围坐着大约四十人,年龄跨度极大,从十几岁的少年到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正在激烈争论,话题竟是:“是否应该允许某个人拥有绝对真理?”
“当然不行!”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喊道,“真理一旦被占有,就成了权力的工具!”
“可如果没有一个人坚持到底,”对面的男人反驳,“谁来对抗谎言?难道让所有错误都有平等发言权?”
“错误本身就是学习的一部分!”角落里一位盲人妇女插话,“我虽然看不见光,但我能听见它折射时的声音。你们所谓的‘正确’,有时候只是频率太高,别人听不见罢了。”
江星野站在门口,久久无法迈步。
这不是会议,这是一场精神仪式。他们在用争吵维系清醒,用分歧守护自由。
直到有人发现了他。
全场骤然安静。
然后,那位盲人妇女缓缓起身,朝他走来。她手中握着一根导盲杖,顶端镶嵌着一小块晶体,正随着她的步伐闪烁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