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门阁前的大哥、二哥只是点点头后,赵基就抬步登台阶。
太傅府的门阁足有二十四道石阶,好在这些石阶整体扁平而长,没有多高。
赵基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但也一眼认出来,这是原来晋阳旧城的刺史府改建。。。
钟声回荡在洛阳城的上空,如裂云穿雾,一声声敲进人心。那三长两短的节奏,不是寻常报时,而是晋阳共盟百年未鸣的“东风令”??一旦响起,便是天下同起、万邦响应的号角。百姓不知其详,却本能地感到:变天了。
火光映红了南市织坊的断垣残壁,赵明远倚墙喘息,唇角渗血,手中剑已卷刃。他望着阿兰朵怀中紧抱的金匣,眼神清明如秋水。他知道,这封遗诏不只是纸墨,它是千万人信念的锚点,是压垮司马氏权柄的最后一根稻草。
“走!”他嘶声低吼,“别管我!”
阿兰朵双目赤红,一挥手,四名鲜卑死士扑向巷口,刀锋与箭矢相撞,火星四溅。一名禁军弓手刚搭箭欲射,脖颈忽被一根细绳缠住,猛地后仰倒地??屋顶之上,一道黑影翻腾而下,正是昨夜救他的蒙面人!那人落地无声,手中短匕连闪,三名甲士咽喉喷血,倒地不起。
“是你……”赵明远瞳孔微缩。
那人不语,只将他一把拽起,背在肩上:“将军之子,岂能死在此处?”
话音未落,巷外轰然巨响,一辆铁皮辎车横冲直撞,撞翻数排箭阵,车辕上站着一名披发女子,手持铜镜反射月光,正是林照儿!她身后跟着数十名太学生与市井义勇,人人手持火把、农具,高呼:“还我遗诏!迎少主归!”
“林姑娘?!”赵明远震惊。
“你以为只有你会拼命?”林照儿跃下车头,一刀劈开扑来的刀盾手,“你父亲不肯先动兵戈,可我们这些读书人、老百姓,早就不想再忍了!”
贾充立于高台,脸色铁青。他原以为只需封锁消息、暗杀赵明远、焚毁遗诏,便可稳住大局。可他低估了人心??一封密信、一段钟声、一面铜镜,竟能点燃整座城池的怒火。
“放火箭!烧死他们!”贾充厉声下令。
箭矢裹着油布呼啸而出,落在屋檐、布匹堆上,烈焰腾起。浓烟滚滚,热浪逼人。阿兰朵抱着金匣,带着两名护卫突围而出,却被一队重甲拦住去路。那领头将领冷笑道:“金匣留下,饶你不死。”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其眉心。众人惊望,只见太极殿西墙之上,一人独立,手持长弓,竟是那老宦官!他本该病卧宫中,此刻却如鬼魅现身,连射五箭,箭箭毙敌。
“老奴侍奉先帝四十载,今日,终不负托付!”他仰天大笑,纵身跃下,坠入火海。
阿兰朵泪流满面,抱着金匣狂奔而出。她在一处暗巷停下,撕开衣襟,将金匣藏入怀中,咬牙道:“你们护送公子撤离,我去鸿都观书阁??那里有通往宫外的密道,我能把诏书送出去!”
“不行!太危险!”一名护卫阻拦。
“若诏书不到天下人手中,今日所有牺牲,皆成枉然。”阿兰朵回头一笑,如雪原初绽的花,“告诉赵公子……鲜卑的女儿,从不说谎。”
她转身奔入夜色,身影很快被火光吞没。
与此同时,洛阳四方皆乱。
东市,数百太学生手持竹简,冲击宫门,以身体撞击铜环,高唱《尚书?尧典》:“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今奸臣窃命,天子幽囚,吾辈安能默然?”
南门,凉州霍峻率三千轻骑破关而入,旗帜上书“清君侧,复大汉”,所过之处,百姓焚香跪迎。
北阙,江东水师先锋登岸,孙氏旧部举旗呼应,淮泗两岸烽火连天。
西郊,李文谦亲率晋阳使团抵达,身后是五千铁甲、十七部族联军使者,以及一辆覆盖黄绸的青铜轺车??车上所载,正是那块刻有遗诏全文的石碑!
而在这纷乱之中,最令人震撼的,是太极殿内传出的一声婴啼。
原来就在此前一夜,皇后张氏在夹墙密室中诞下一子,乃先帝遗腹之子!她本已被贾充软禁,靠一名老宫女用经书遮掩产期,直至今日才被起义民众救出。婴儿襁褓之中,竟藏着一枚玉玺残角??与赵明远所得金匣中的印泥完全吻合!
消息传开,万人沸腾。
“双诏并现,天命昭然!”有人高呼。
“司马懿欺天罔地,妄称摄政,实为篡逆!”另一人接声。
街头巷尾,孩童传唱新谣:
>“虎贲郎,夜行霜,
>一纸诏,动八方。
>不为王侯争权位,
>只求父子见天光。”
赵明远被救至城南一座废弃祠堂,林照儿亲手为他包扎伤口。他浑身颤抖,不止因伤痛,更因心中翻涌的情绪??他终于明白,自己从未孤身一人。
“阿兰朵……她有没有消息?”他问。
林照儿摇头,眼中含泪:“还没有。但她一定能做到。她比谁都清楚,什么叫‘信义’。”
赵明远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父亲站在晋阳城头的身影。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一生守边拒胡,宁折不弯。他曾以为父亲冷漠,直到如今才懂,那份克制背后,是何等深沉的爱与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