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归来,是从未离开。”**
消息传至内陆,阿昙在林中猛然睁眼,尽管目不能视,泪水却汹涌而出。他伸手折下一根枝条,在地上划出一组复杂符文,而后低语:“原来她把自己种进了问题的土壤里。”
与此同时,全球范围内,所有“无知灯柱”同时熄灭。
三日后重燃,光芒却不再是白色,而是带着血丝般的暗红。灯罩上的文字也变了:
**“小心那些自称懂得沉默的人。”**
**“最危险的答案,往往藏在问题之前。”**
**“你们以为放下了灯,可灯一直在看着你们。”**
恐慌蔓延。有人指责这是缄者的复仇,认为那个放弃提问的“她”终于完成了蜕变,正从记忆回廊重返现实;也有人坚信这是苏明爻的警示,她在以另一种形式提醒世人:当人类开始崇拜“无知”,无知本身也会变成新的教条。
就在这混乱之际,一个身穿粗麻衣的小女孩出现在启明城郊外。
她没有名字,也不说话,只背着一只竹篓,里面装满破碎的陶片。她在每户门前放下一片,转身便走。人们起初不解,直到某位老工匠无意间将几片拼合,竟组成一幅地图??正是当年第八塔核心的立体剖面图,而在塔心位置,标注着一行小字:
**“入口在出口处。”**
考古学者闻讯赶来,却发现所有陶片一旦离开小女孩的竹篓,便会迅速风化成粉。唯有那位拼出地图的老工匠,手中残存半片,上面隐约可见一个人影侧立,手持晶核,背对世界。他颤抖着认出,那是年轻时的苏明爻。
七日后,小女孩出现在无顶之庭,将最后一片陶片投入悬疑池。池水顿时沸腾,黑雾升腾,凝聚成一道人影??身形模糊,面容不清,但所有人都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久违的春风拂过心头。
“你们已经走得很远,”那人影开口,声音似男似女,亦老亦少,“但别忘了,最初的火焰,是从怀疑自身开始的。”
话音落下,池水归于平静,陶片消失不见。而小女孩,也在众人注视下缓缓蹲下,用手指在地面写下三个字:
**“我是她。”**
随即化作一阵清风,卷起满庭纸屑,飞向晶林深处。
自那日起,启明城出现了“双重现实”。
白天,人们依旧生活于无知纪元的自由之中,提问无需许可,答案不必负责;夜晚,却总有某些角落发生扭曲??书店里的书页自动重组,形成从未出版过的哲学著作;孩童的游戏变成精准预言;情侣争吵时脱口而出的话语,竟是对方尚未写完的日记内容。
科学家称之为“认知共振”,艺术家称其为“灵魂回声”,而民间流传最广的说法是:苏明爻并没有消失,她成为了这个时代的“背景意识”,像空气一样无所不在,又像梦境一样难以捉摸。每个人在思考的瞬间,都可能被她触碰。
十年过去,新一代的孩子已不知“执灯者”为何物。对他们而言,问题本就该漫天飞舞,答案理应千奇百怪。他们在废墟上建起“疑问花园”,种下会开花的悖论,灌溉以沉默的泪水;在学校里学习“反向推理”,考试题目是:“请证明你不知道的东西。”
可就在一切看似进入新平衡之时,一封匿名信被钉在了原初之种的供奉台上??那块石头如今被安置在土屋遗址中央,四周常年环绕着自发前来的朝圣者。
信上只有一句话:
**“你说允许一切发生,那你能否允许自己被遗忘?”**
当晚,所有灯柱最后一次亮起,随后永久熄灭。
风穿过山谷,带来遥远的呢喃,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
“我不知道。”
“我不懂。”
“我害怕。”
“但我愿意问。”
东方天际,一抹微光悄然升起。
不是朝阳,也不是星辰,而是一个缓缓睁开的巨大眼睛,瞳孔中映着整座启明城的倒影。而在那倒影的中心,槐树之下,依旧坐着那个白发苍苍的身影,手捧晶核,静静望着世界。
或许,她从未离开。
或许,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
如同问题本身那样,无形、无界、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