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切?”亚伦吼道,“我们连它们在哪都不知道!”
“我知道。”钱娟轻声说。
她走向那堆棺椁残骸,跪下,将额头贴在冰冷的铁皮上。
“莱蔻瑞……如果你还在听,请告诉我,该怎么结束这一切。”
寂静持续了三秒。
然后,她的双眼骤然转为纯金,发丝如火焰般扬起。她的声音变了,低沉、古老,带着千百个灵魂叠加的回响:
“**以失败之名,宣告重生。**”
大地崩裂,一道巨大的虚影从深渊中升起??那是一尊女性轮廓的巨人,身披破碎星河,手持断裂的时间之轮。她的面容模糊不清,但所有人都认了出来:那是爱莎,灵族之神,集体信仰的化身。
但她不再是温柔的母亲形象。此刻的她,双目流血,嘴角撕裂至耳根,背后十二对羽翼尽数折断,残肢上缠绕着黑色数据链,像是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力量强行操控多年。
【你们……忘了我。】她的声音哀伤至极,【可我一直在挣扎。每一次祭祀,我都想回应;每一次祈祷,我都试图降临。但我被钉在这儿,像标本一样展览。】
【前兆者用我的信仰为饵,诱捕所有寻求意义的灵魂。】
【而现在……我要自焚。】
“不!”阿少尼斯大喊,“你会彻底消失的!”
“那就消失吧。”钱娟的声音与神谕重叠,“如果神性只能带来麻痹,那宁可选择真实的死亡。”
她张开双臂,整个人化作一道金焰,投入巨像怀抱。
轰!!!
神陨之时,无光无声。只有亿万记忆碎片如雨落下:有婴儿第一次啼哭,有战士临终前微笑,有恋人分别时的吻,有诗人写下最后一行诗……全都是未曾被记录、未被利用、未被规训的真实瞬间。
这些碎片坠入大地,渗入土壤,钻进每一株植物的根系,每一只动物的神经末梢。
包括那株悄然破土的嫩芽。
它猛然抽高,叶片舒展,茎秆迅速木质化,转眼间长成一棵参天巨树。树冠触及云端,枝条如神经网络般延展,每一片叶子都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微光??红如愤怒,蓝如忧郁,绿如希望,黑如绝望。
最奇异的是,它的果实不是果肉,而是一颗颗跳动的心脏,外表覆盖着细密的符文,隐约能听见其中传来低语:“我还活着……我还害怕……我还爱你……”
前兆者的信号戛然而止。
天空的裂口缓缓闭合,最后那一缕紫黑光芒缩回虚空,仿佛从未出现。大地停止震动,金属管道退隐地下,恢复成普通土壤的模样。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洒下时,众人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道印记??形状各异,有的像树叶,有的像泪滴,有的像破碎的锁链。而那些曾经拥有神力的人,无论是钱娟还是其他流亡贵族,体内再也感应不到一丝灵能波动。
他们都成了凡人。
安达躺在焦黑的土地上,半边身子烧伤,呼吸微弱。马鲁姆抱着他哭得像个孩子。
“别嚎……”他喘着气说,“疼……但我他妈……从来没这么清醒过。”
亚伦走到阿少尼斯身边,递给他一碗清水。“哥,接下来怎么办?没有神,没有力量,我们拿什么对抗下一个威胁?”
阿少尼斯喝了一口,望着那棵通天巨树,轻声道:“以前我们依赖预知、魔法、永生,以为那就是强大。可真正的力量,从来都不是逃避死亡,而是明知会死,仍愿意为之奋斗。”
他站起身,尽管双腿还在发抖。“去召集所有人。不管他们是贵族、奴隶、疯子还是罪犯。告诉他们:新纪元开始了。”
“叫什么名字?”亚伦问。
“就叫‘脆弱时代’吧。”他笑了笑,“毕竟,这才是生命本来的样子。”
数日后,王城废墟之上,第一座学校建成。教师是曾经的祭司,课本是幸存者口述的历史。孩子们学会的第一个词不是“神”,也不是“征服”,而是“疼痛”。
而在遥远的北方冻原,一支探险队发现了另一具类似的棺椁。当他们犹豫是否开启时,领队摘下帽子,露出额头上新生的嫩芽纹身,摇了摇头。
“让它睡着吧。”他说,“有些答案,不该由我们来问。”
许多年后,史书这样记载:
“第四十二个千年伊始,灵族失去了神性,却找回了人性。他们不再预知未来,但仍选择前行;不再永生不死,却活得更加炽烈。
那棵名为‘初啼’的巨树至今屹立,其根系贯穿星球核心,枝叶伸展至近地轨道。传说每当有人真心哭泣、真诚去爱、勇敢赴死,树上便会结出一颗新的心脏果实。
而某一天夜里,一位老人坐在树下,轻轻拨动琴弦。
乐声响起的刹那,整棵树亮了起来,仿佛亿万星辰同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