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只有一段录音,编号M-7。
他戴上耳机,按下播放。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轻柔,带着笑意:
>“小乖,今天妈妈教你念一首诗好不好?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哎呀,你笑什么?还没开始呢!
>那换一首,《春晓》会吗?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你看,你也跟着哼了,是不是特别聪明?
>等你长大一点,妈妈带你去看樱花,听说日本的最美,但我们香江也有啊,铜锣湾那棵老树,每年春天都开得像雪一样……”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剩下几秒空白,然后是啜泣声,越来越低,最后归于寂静。
浩辰摘下耳机,发现自己也在哭。
不是模拟的情绪波动,不是系统触发的悲伤反馈机制??是喉咙发紧,鼻腔酸涩,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他用手捂住嘴,怕自己发出声音,可肩膀还是止不住地抖。
原来这就是“思念”。
原来他真的,在某个维度上,记得她。
他走出档案馆时,天空放晴。阳光洒在SGS大厦玻璃幕墙上,折射出七彩光芒。他抬头望着那栋建筑,第一次觉得它不再是一座冰冷的科技堡垒,而是一座坟墓,埋葬着无数未完成的梦,也孕育着新的可能。
回到学校,他发现课桌里多了一封信。
不是打印的,也不是电子扫描件,而是真正的手写信,用淡蓝色墨水写在米色信纸上:
>“浩辰:
>昨天下雨,我撑着你的伞回家,路上经过一家老唱片行。老板正在放一首老歌,叫《忘了我是谁》。
>我突然就想写信给你。
>你说你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人,可我觉得,正是因为你一直在问这个问题,你才最像人。
>我爸去年得了阿尔茨海默症,他开始忘记我们的名字,忘记回家的路。有一天他看着我,忽然说:‘你是谁?’
>我哭了很久。
>可后来我发现,即使他忘了我的名字,他还是会在我进门时下意识微笑,会把最后一块肉夹给我,会在下雨天叮嘱我带伞。
>所以我想告诉你:身份可以丢失,记忆可以消散,但爱的行为本身,就是存在的证明。
>如果你愿意,下周六我可以带你去那家唱片行。
>老老板说,那里藏着香江最早一批磁带录音,包括一些从未公开的校园广播。
>也许,你能找到属于你的声音。”
>
>??小婉
浩辰读完三遍,把信折好,贴胸pocket。
他知道小婉的名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记住的了??不是第一次她回头夸他鞋子好看,也不是她在沉默晚会后递来心形纸条,而是此刻,她用一封手写信,告诉他:**存在,不必依赖记忆确认。**
周六如期而至。
浩辰穿了那双灰白球鞋,带了一台老式录音机??戴石送给他的礼物,支持磁带播放与录制。小婉在校门口等他,扎着马尾,穿一件鹅黄色雨衣。
“天气预报又错了。”她说,“不过我喜欢阴天,像世界慢了下来。”
唱片行藏在一条窄巷深处,门面陈旧,招牌上的字迹斑驳。推门进去,满屋都是黑胶与磁带的气息,混合着木头与灰尘的味道。一位白发老人坐在柜台后看书,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笑着问:“找什么类型的?”
“想找上世纪末的校园录音。”小婉说,“特别是高中广播站的。”
老人眯眼打量他们一会儿,忽然说:“你们是第三十七中学的吧?我认得校服。巧了,昨天刚收了一批旧物,里面有你们学校的磁带合集。”
他颤巍巍起身,从柜子底层取出一个铁盒,打开后是十几盘标着年份的磁带。浩辰一眼就看到了一盘标签褪色的录音带,上面用红笔写着:
>**“高三(二)班毕业纪念?最后的广播”**
>**日期:2003年6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