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夜,满清关外皇陵‘福陵’、昭陵,关内冀地景陵、泰陵、裕陵、昌陵共六座陵寝尽生异动。
彼时天中云气变幻,陵寝四下草木衰枯。
黑烟飞腾于上,清气披靡于下。
而陵墓之顶,六道身披龙袍诡。。。
风铃响过之后,桃屋陷入一种奇异的静谧。那声音仿佛不只是穿过了空气,而是穿透了时间本身,在每个人心头留下一道细微却深刻的震颤。林照低头望着手腕上那七道如星芒般延伸的印记,指尖轻轻抚过皮肤,仿佛能感受到每一根分支所指向的远方正传来微弱的呼救。
闻忆站在他身旁,手中握着一支新采的桃枝,枝头尚带露水。她闭目凝神,忆泉之力自心口缓缓扩散,顺着经络流向四肢百骸。片刻后,她睁开眼,眸中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银光:“我看见了……第一处是南岭陈家庄的祠堂,族谱被焚时,火舌卷起的不是灰烬,而是无数哭喊的脸;第二处在东河渡口的老戏台,说书人临终前背诵的《亡亲录》被人撕成碎片,随风落入浊流;第三地是西漠边陲的一座石窟,壁画上的故事正一块块剥落,像是被看不见的手一点点抹去。”
林照听得心口发紧。他知道,这不是偶然的遗忘,而是一场有预谋的清洗??断缘不再纠缠个体的记忆,它开始系统性地摧毁记忆的载体。书、碑、歌、画,一切可以传承真相的东西,都在它的侵蚀之下悄然消亡。
“它在怕。”林照低声道,“怕有人把过去讲出来,怕有人把名字刻下去,怕灯火连成一片。”
闻忆点头:“所以我们要抢在它之前,让记忆生根。”
当夜,桃屋灯火未熄。林照取出《契录》,将那七道印记对应的方向逐一记录,并以血为引,激活其中沉睡的共鸣机制。古籍页面泛起涟漪般的光晕,一幅由无数细线交织而成的地图缓缓浮现:七个红点如心跳般闪烁,分别位于南北东西各境,皆是偏远之地,却曾有过辉煌的文化遗存。
“这不是巧合。”闻忆轻抚书页,“这七个地方,都曾与北村有过隐秘联系。你看这里??”她指尖落在东南方一点,“百年前,陈塘村瘟疫暴发时,曾有一位医者从北村出发,孤身前往施药,再未归来。而这个方向……”她移向西北,“三十年前,一场大旱导致数村断粮,北村曾秘密运送百石稻米出境,却无人知晓去向。”
林照怔住。这些事从未载入任何典籍,甚至连村中长老也无从考证。可忆泉却记得,共忆之种仍在低语。
“原来我们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守护记忆,”他喃喃,“其实,我们也曾是被遗忘的一部分。”
翌日清晨,林照召集记学堂首批弟子于桃林下集会。十一名青年男女立于花雨之中,神情肃然。他们中有木匠之子、寡妇独女、流浪艺人、失学书生,皆因一段残缺的记忆来到北村,又因重拾亲情或释怀仇恨而选择留下。
“今日起,你们不再是学生。”林照站在高台上,声音清朗如钟,“你们将成为‘执灯使’,奔赴七地,寻找即将湮灭的故事,带回它们的骨血与魂灵。”
他一一念出名字与使命:
“李砚,你去南岭陈家庄,寻回那本被焚的族谱残页,哪怕只捡得起一片灰烬,也要让它开口说话。”
“苏禾,你往东河渡口,访最后一位听过《亡亲录》全篇的老渔夫,把他喉咙里的每一个字都记下来。”
“阿岩,你走西漠石窟,用拓印、描摹、口述,留住那些正在消失的壁画。若笔墨不足以承载,就用歌声传下去。”
其余八人亦各受其命,携纸笔、竹简、布帛、铜铃、油灯、香囊,踏上征途。临行前,闻忆为每人佩戴一枚桃核制成的护身符,内刻“勿忘”二字,并以忆泉之力封印一线感应,确保彼此之间仍能心意相通。
送别队伍行至村口,孩子们自发捧来桃花,撒向远行者的肩头。风起时,花瓣纷飞如雪,铜铃再度轻响,似在为他们送行。
然而,就在第七位执灯使踏入山路之际,天色骤变。
乌云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非雨非雷,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空中竟浮现出无数扭曲的文字,如同焦黑的虫蚁爬满苍穹,拼凑成一句话:
>“凡记往事者,必先失其所爱。”
林照瞳孔一缩??这是断缘的宣言,也是诅咒。
“快走!”他厉声喝道,“不要回头!”
众人疾步前行,身影很快消失在山雾之中。而林照与闻忆则留在原地,仰望天空那行邪异字迹渐渐淡去。良久,闻忆低声问:“它真的能做到吗?让人因记住而失去?”
林照没有立刻回答。他想起母亲临终前塞入灶膛的《契录》,想起姐姐化作桃树守望多年的孤魂,想起西岭岩穴中那只攥着木牌的小手……最终,他缓缓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就更要记。宁可痛着活,也不麻木地忘。”
自那日起,桃屋进入了一段前所未有的沉寂期。每日仅有零星旅人前来求助,大多是为了找回某段模糊的情感片段。林照耐心倾听,闻忆细心引导,两人依旧煮茶写字,修篱种树,仿佛外界风云未曾扰动此间安宁。
但暗流早已涌动。
半月之后,南岭急报传来??李砚在陈家庄祠堂废墟中掘出半卷族谱残卷,正当他连夜抄录时,家中突遭大火,双亲葬身火海。消息传至北村当日,李砚亲手写下的第一封家书刚送到村口邮驿,尚未寄出。
林照握着那封沾满烟灰的信,指尖颤抖。信末最后一句写着:“父亲临睡前还在问我,祖父的名字是不是叫‘承志’。我说是。他笑了,说总算没忘了。”
“它开始兑现威胁了。”闻忆声音沙哑。
林照咬破手指,在信纸边缘写下四字:“继续写。”
又过十日,西漠阿岩传来拓片若干,附言称石窟壁画已剥落近半,但他已将主要内容转为歌谣教给当地孩童传唱。“只要还有孩子肯唱,故事就不会死。”可不久后,探路商队带回噩耗:回程途中遭遇沙暴,阿岩失踪,随身携带的原始拓本尽数毁损。
闻忆读完消息,默默取出忆泉玉佩,闭目感应。许久,她睁开眼,泪水滑落:“他还活着……意识被困在某段被抹除的记忆里,正在挣扎。我能感觉到他在呼唤我们。”
林照握住她的手:“那就去救他。不止是他,所有陷入断缘陷阱的人,我们都不能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