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锤到底想干什么?这个问题,连知道内情的周雅琴和沈砚也一头雾水。
按理说,短短几天官方就给出了明确结论,连财富榜上的大佬都拿出来祭旗,这交代已经够有分量了。
当然,得先忽略那个离谱的“弹。。。
阳光像熔化的金子,顺着窗框淌进来,洒在桌角那台老旧示波器上。屏幕早已熄灭,外壳布满划痕,可它还稳稳地立在那里,像一个不肯退休的老兵。王磊盯着它看了许久,忽然伸手抹了把脸,低声说:“这玩意儿,陪我们熬过十七次系统崩溃。”
我没答话,只是把那份刚发出去的《建议方案》又看了一遍。邮件回执显示“已读”,但没有任何回复。这种沉默比怒吼更让人坐立难安??它意味着上面正在权衡,而权衡的过程,往往就是博弈的开始。
手机震动起来,是李记者。
“林翰,”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你给我的材料,我已经整理成三篇系列报道,标题都想好了:《静海之痛》《被挖空的土地》《谁在收割科研?》。今晚十点,内参直送中办、国办、科技部纪检组。但你要想清楚,一旦发布,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我望向墙上的合影,那些年轻的脸庞仿佛正透过时光注视着我。“发吧。”我说,“我们不是在反抗国家,我们是在保护国家真正需要的东西。”
电话挂断后,实验室陷入短暂的寂静。窗外传来扫帚划过水泥地的声音,保洁阿姨正一格一格清理着走廊。她不知道,就在昨晚,这个平平无奇的小楼里,有人试图撬动整个体制的一角。
闵玲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眼睛红得像兔子。“直播后续数据出来了。”她把电脑放在我面前,“欧小葵那场直播全网播放量破八亿,转发超两千三百万。‘科研守护基金’实缴到账一千七百万,轻松慢行全国门店营业额暴涨三百倍,连带周边产品脱销。最狠的是??”她顿了顿,“有二十七个地方政府主动联系基金会,要求设立本地分支,承诺配套资金。”
王磊吹了声口哨:“资本真他妈现实,见势不对立马调头。”
“不止。”闵玲打开另一个页面,“微博热搜前十现在全是相关话题。#别动我们的工程师##静海不哭##一张椅子值两万?#爆了。知乎热榜第一是个问题:‘为什么中国留不住核心技术团队?’底下最高赞回答是你昨天那段录音的文字版,已经获得一百二十万点赞。”
我苦笑:“他们终于听见了。”
话音未落,办公室主任突然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领带歪斜,手里拎着个纸箱,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看见我们,嘴唇哆嗦了一下,终究没说出话来。
我站起来,平静地看着他。
“所里……让我走。”他声音干涩,“纪委已经立案,那个公司的事……查实了。外资机构三年前就撤资了,但我一直瞒着没注销,靠挂名收咨询费……还有报销的事,椅子的事……我都认。”
没人说话。
他低头看着脚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可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魔都那边许诺给我儿子安排国际学校,老婆也能调进机关……我以为这就是为家庭好……”
“那你有没有想过老周的儿子?”我问。
他猛地抬头,眼眶发红。
“他每天坐在轮椅上等爸爸回家吃饭,结果你一句‘编制已满’,就把人家的命掐断了。你觉得你的儿子配进国际学校,别人的儿子就不配有份安稳生活?”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把箱子放在地上,转身走了。脚步踉跄,背影佝偻,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王磊叹了口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可恨之人,也未必天生可恨。”我坐下,重新打开电脑,“他是制度漏洞的产物,是我们容忍太久的恶习养出来的蛀虫。现在,该清算了。”
就在这时,赵副所长来了。
他独自一人,没穿制服,只套了件旧夹克,手里提着两个保温饭盒。进门后一句话不说,把饭盒放在桌上,掀开盖子??是热腾腾的牛肉面,撒着香菜和葱花。
“食堂师傅煮的。”他声音沙哑,“他说你们肯定没吃早饭。”
我们愣住了。
他缓缓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像个小学生在接受训话。“昨晚我彻夜没睡。”他说,“翻了整整二十年的工作笔记。我发现……我一直以为自己在维护秩序,其实是在帮某些人捂盖子。项目迁移的通知是我签的字,理由是‘服从大局’。可什么才是大局?”
他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是一个城市多几个GDP数字?还是让真正干活的人能安心做事?”
我静静听着。
“我已经向上级递交辞职申请。”他说,“同时附上了对近三年科研经费使用异常情况的自查报告。包括我自己经手的三笔可疑拨款流向,以及某位领导亲属承包实验室装修项目的证据。”
王磊震惊:“老赵,你疯了吗?这会毁了你三十年的仕途!”
“仕途?”他苦笑,“如果这个位置只能用来执行错误命令,那不如空着。”
他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们的忠诚。真正的背叛,从来不是留在原地的人,而是打着‘发展’旗号掠夺成果的人。”
等他走后,空气沉了很久。
闵玲轻声问:“接下来呢?”
我打开邮箱,一封新邮件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