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衡却嗤笑一声:“用得着你去为他们着想?”
他们就算等上一个时辰又如何。
他们不等他,难不成还要他去等他们吗?
妙珠听他这样说,只抿唇不语,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一些。
好不容易,才总算好了。
身上的东西全都穿了齐全,最后便是冠冕,妙珠稳稳当当为他戴了上去。
今日这身衣服,全数将他身上雍贵凌厉的帝王之气展露了出来,他那半掩在琉珠下的凤眉微挑,织金龙袍在光下熠熠生辉,冕服加身,身躯更显颀长。
着了衣饰也再没些旁的事了,陈怀衡终上了轿辇,动身往地安门的方向去。
秋猎与其说是帝王携群臣共游的玩乐活动,倒不若点明其本身只是一場彻头彻尾的政治活动。
本朝重文轻武,大学士们在朝中占一席之地,而武将们的地位倒越发不如从前。关乎武将的人事任命在兵部与吏部,而统兵与领兵权,又分在都督府与兵部。武将的升迁罢黜听从文官,领兵战略也往往出于书生之手
如此一来,崇文的风气便越重了,而世家尚武的传统便越发衰落。
前朝有帝王专爱围猎游玩,一直到现在,也仍旧被大臣们拿来当做伤化败俗案列提起,前几年他们更同太皇太后一起对少帝严厉督导,盯着他千万别和他的先祖做出一样的事来。
文臣们是不允许一个帝王将自己放任到武弁的地位,这是对他自己的不尊重,更是对他们文官的不尊重。
按理来说秋猎便干脆舍弃不要,没什么必要,然而这一习俗却又是历年来的传统,除了狩猎之外,又还有演兵操习、春祈秋报,决不好废弃。
他们是瞧不起那些武夫,可是家国又要他们守护,毕竟流血流汗的事情他们又做不来。
再又说前两年北边俺答骑兵刚被大昭打服,这回秋猎也邀了他们的王公一道参加,叫他们看清大昭国力强盛,使得往后也不敢再犯。
文官武将们已经等在了地安门处,他们大约等了陈怀衡半个时辰的功夫,些许人心中牢骚抱怨,可在等到帝王身影后,皆高呼着“吾皇万岁”。
在礼部尚书的主持之下,陈怀衡配合着去完成祭祀的流程。
众人们的视線落在帝王的背影身上,光是一个背影,光看举手投足,就已经让人觉出君临天下之气。
很显然,他比他的父皇,甚至其他的任何一个皇子都要出色太多。
众人已经记不得身在皇子时期的陈怀衡,也记不得当初他刚登基为帝的时候,朝中有多少质疑声,陈怀衡用仅仅两年的时间,抓住一次机会,就彻底地站稳了自己的脚跟。
过去的不堪已经快被世人忘却,现在他们只记得站在眼前的是,雷厉风行的少年帝王。
待仪式结束之后,陈怀衡便上了玉辂,周遭锦衣卫和大臣们随行,众人一路往着西山猎場的方向去。太皇太后与太后也跟着一道,分坐车架之中。
今日天气极好,待仪式结束之后快过巳时,阳光已遍泽人间大地。
帝王銮驾所过之处,有百姓见到慌忙顶礼膜拜。
婢女们跟在跟在人群末尾,一路随行至猎场。
妙珠同卿云走在角落的位置,没人注意的到,她们走在一处,时不时也会说上两句闲话。
长路漫漫,也没说些旁的,就是说一些小女儿家常会说的话打发时间。
妙珠问卿云:“姐姐如今多大了?”
卿云道:“快要二十了。”
妙珠道:“那再过五年姐姐岂不是要出宮了吗?”
宮女们不是说二十五就能出宮了吗。
卿云笑了笑,道:“是啊,再五年呢。”
真要算起来也是挺快的。
她从十岁就进了宫,现下一晃眼,十年就要过去了。
妙珠看到卿云提起出宫的时候臉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她打趣般道:“姐姐,出宫这么高兴吗?一提起你便笑。”
出宫好吗?妙珠是真的不知道。
许是幼年那些可怖的记忆,宫内宫外对她而言都不大美好。
卿云道:“当然是好的了,怎么会不好呢?出了宫以后,便是个自由人了,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去哪里去哪里,你瞧瞧旁边,这么多有趣的地方,都是宫里头没有的呢。”
卿云知道妙珠傻,不知道她这般傻,宫里头好,还是宫外头好,这也分不清么?就拿最简单的一点来说,出了宫以后,妙珠就不用去服侍着她日日害怕的皇帝陛下了不过这话,卿云是决计不敢去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