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想让皇帝去立后,那一桩情事便当做露水情缘算了罢!何必如此念念不忘呢。
可没有任何人能的说得动陈怀衡,没有任何人能去让他放下,毕竟就连他自己都做不到。
锦聿已经四岁多了,他和陈怀衡一样,自小之时便聪慧得不像话,现在已经懵懵懂懂知道很多
事了。
比如说,他一直都知道他自己没有娘的这件事。
他没能从宫人们口中听到关于自己亲生母亲的事情,因为没有人敢提起,整个乾清宫中,只有卿云的资历最深。
锦聿问过卿云,他的母亲去哪里了呢?
卿云提起那个逃跑的女人,也只是叹气啊,只能是叹气,她只是说:她去外面过自己的日子了,可她也没有不要你。
卿云在撒谎。
她就是不要他。
她就是丢下了他和父皇。
他没有娘,只有一个父亲。
父皇有一次喝醉了后,他走到他的面前,想要拿走他的酒壶,可是父皇看着他,眉眼之中没有一丝情绪,他对他说:都是因为你留不住你娘,所以你娘才跑走了。
锦聿竟听懂了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小脸瞬间煞白一片,低了头不吭声,只是眼睛还是不可控制变红了。
陈怀衡看他哭了,却又把他拉到了身边坐下,他对他说:“我都还没哭呢,你哭什么。别哭了,她早晚会回来的。”
锦聿懵懵懂懂抬头看向他:“父皇,母亲真的会回来吗。”
陈怀衡只是近乎执拗地低喃着:“我不会放过她的。”
他死也会找到她。
他死也不会放过她。
锦聿被他说这话的神情吓到,吓到钻进了他那浑身都是酒气的怀中。
*
直到灵正十五年,出了一件不一样的事。
陈怀霖那边终于有动静了。
自从太皇太后死后五年,他终于有动静了。
当初太皇太后身死之前给他留下了一个近乎毁灭性的真相,马上把那仁善的协王殿下摧毁得不像样。
他知道了真相,却没办法承受那个真相。
仁善的皇祖母是地狱来的恶鬼,而父皇死前本是将皇位传给他的。
他始终是没办法接受这件事情。
母亲绝望的眼神又排山倒海席来,多少次她入了梦,他都想要抓着她说,母妃,我没叫你失望的。他又梦见了父皇,和善的父皇一如往日看着他,他的那双大掌摸在他的额上,他唤着他的名字,用凄怆哀绝的声音说着:霖儿,霖儿你才该是昭天子。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子陷父死,卵巢倾覆呢。
每个人都有放不下的执念,几年前,太皇太后死前在寿宁宫发生的事情就是陈怀霖放不下的执念。
纸上的苍生终究成了虚妄,当年读的那些圣人书反倒成了一把剑来刺向了他。
读的书越多,明白的道理越多,他的心就被蹂躏得越不成样子。
他已经意料自己的结局了,他知道自己的余生不可能安生了。
每日他都被折磨得身心俱疲,终于,他选择自己走向结局。
即便知道是死路一条,他也该走向结局。
他勾结了一些曾经愿意站在身边的大臣,他拿着那张都已泛黄的诏书,他说,曾经立下陈怀衡为帝的那份诏书是伪诏。
近来朝中形势本就不大明朗,陈怀衡近几年越发可怖,阴晴不定,谁都知道他仍旧在为那个逃跑的妃嫔伤神,而陈怀霖在这个时候又拿出了一份先帝的诏书,他说那才是先帝的遗愿。
众人终于回想了十几年前的情形,依稀记得,陈怀霖确实才是仁宗最器重喜爱的孩子不错,而那个时候的陈怀霖也确实是人心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