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顿一顿地转身,又向着昭狱去。
逃生的念头倏地一干二净了,她成了一具空虚的躯壳,要回到那个炼狱般的地方。
昭狱正门大道上,疾驰而来一匹快马,堪堪停驻于大门前,马蹄还在不安地原地摆动着,发出嘚嘚响声。马上的羽林卫校尉展开手中画像,质问:“尔等这两日可曾见过此人?”
守门衙差见那画像上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一双清凌凌的眼珠子,直直射出目光,炯炯有神,皮肤白皙透润,衣裳首饰一应华丽,价值不菲,一看就是大官家的千金。恭谨回道:“回校尉大人,不曾见过。”
“此女也许这两日会在昭狱附近徘徊,上头有令,如见此女,立即擒拿,生死不论!”
衙差不解道:“不知画像中的女子是何身份?”
“尔等无需知晓。”羽林卫校尉将画像丢给衙差,正要离去,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道,“这女子或许会佯装成男子,如遇这般年岁的少年,也不可掉以轻心。”
“是!”
校尉双腿夹了下马腹,扬鞭而去。
姚凄凄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飞快地低下头,背过身,不敢往前走。
那画像中人,明明就是她自己!
他们知道了霍霍并不是姚家千金,那些施加在她身上的痛苦,本就是无妄之灾,为什么还要折磨她,毁人清白,戕害性命?
姚家到底犯了什么大罪?阖府上下一百多口人,一夜之间死伤无数,姚府主人也不知所踪。
为何那校尉不公然将她的画像贴上通缉榜,而是像传递密令一般一个个通知到各府衙。他口中那位大人又是谁?
这些都是姚凄凄在今后漫长的时光里翻来覆去思索的事。不过眼下的她,脑子里空白一片,完全没有余地去思考。
她再不敢在附近游荡,转身如飞而逃。
殊不知,不知何时,身后已经跟上了一条尾巴。
天色已近酉时,腊月初九,烨都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姚凄凄想要的。
她已经没有家了。
她浑浑噩噩地在大街上游荡,直到发觉背后的那个如影随形的东西。
第一反应,就是她完了。
姚凄凄不敢回头看,只依稀瞥见那人穿的是一身朴素的黄麻衣,容貌粗鄙,不像是官府中人,不过也许是官府的暗探。
亦或是看了那画像,偶然瞧见了自己,便怀疑上了的普通百姓,想把她抓去邀功请赏。
那人是不是在跟踪自己?
姚凄凄怀着巨大的忐忑,装成在外偷懒游荡的店铺伙计,大大咧咧地走在街上,试图用坦然的姿态混淆那人的揣度。可那条尾巴,从始至终都没有打算放过她。似乎只待挑选个合适的地方将她擒拿。
夜幕渐渐笼罩了烨都,樵楼响起宵禁的鼓声,坊间百姓一个接一个回到家中去。
再过片刻,这间坊市的大门也要闭合了,那时,姚凄凄就要同那个不怀好意的人在街巷里转悠一整晚。
她心跳如雷,心一横,发足疾走了十几步,钻进一条窄小的胡同,身后的尾巴也跟着她绕进了巷子。
巷子尽头堆着一摞破败的木箱,是个死胡同。
姚凄凄站在深深的巷尾,面朝角落站着,强烈求生本能淹没了她。一个念头闪过,她模仿曾经见过的那个粗鄙市井男子,哆哆嗦嗦地解开自己的裤子。
巷子里昏暗不清,那人只看到一个流氓少年的背影,对着墙跟,抖了抖身子,很快,少年胯。下响起淋淋漓漓的水声,还有腥臊的热气腾起。
男子口中啐了声“晦气”,扭头,在夜色的遮掩下,鄙夷地离去。
姚凄凄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双腿发软,近乎无法站立。她才朝前一倒,额头顶着墙根,沿着发霉的墙面滑落下来,她死死地咬住嘴唇,将那凄怆的悲鸣一口一口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