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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从被劫上山的那一天开始，沈琅才真正知道，依赖别人活着是这世上最蠢的事。他只能靠自己，也只能信自己。

nbsp;nbsp;nbsp;nbsp;薛鸷顿了一会儿，才又道：“你下山去做什么营生，靠什么养活你自己？你知道你平日里吃的药每月要费多少银子么？你说你自己要怎么活？”

nbsp;nbsp;nbsp;nbsp;“沈琅，”他看着他，“别总说那么孩子气的话，我对你难道不好吗？”

nbsp;nbsp;nbsp;nbsp;沈琅抓着他肩膀坐着，很近地朝他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活不了就去死啊，多难的事呢，死在山下总比死在你这里强。”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金凤儿才打了新的热水回来，还没进屋就听见里头那两个人在争吵着什么，听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要消停的意思，金凤儿下意识的有些不敢进屋，直到听得屋子里陡然安静了下来，随后又是好半晌的沉默。

nbsp;nbsp;nbsp;nbsp;他刚想硬着头皮推门进去，却见那门忽地被重重推开，紧接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满脸愠色的薛鸷，金凤儿忙低头：“……大爷。”

nbsp;nbsp;nbsp;nbsp;薛鸷没理会，看也没看他一眼就走了。

nbsp;nbsp;nbsp;nbsp;金凤儿不明白，这两人昨儿夜里还能颠倒着抱在一块睡，怎么这会儿又不说话了，还闹得这般凶。

nbsp;nbsp;nbsp;nbsp;他低着头走进去，在榻边地上看见那只淡红色的鱼惊石吊坠，他知道这是薛鸷送的，他们哥儿这段时日常贴身戴着。

nbsp;nbsp;nbsp;nbsp;金凤儿把铜盆放下，又弯腰把那吊坠捡起来，用手帕擦了擦，放到沈琅枕头边上。

nbsp;nbsp;nbsp;nbsp;沈琅瞥了那吊坠一眼：“我叫你捡了么？”

nbsp;nbsp;nbsp;nbsp;金凤儿其实打心底里挺喜欢这天武寨，穷归穷点，好歹是个容身之所，闲时小酌小赌，也没人管他。方才两人在这屋里吵，他也略听见几句，心里很有话要说，斟酌了几刻后，便大着胆子劝道：“哥儿，说实话……其实我觉得大爷他人挺好的。您如今吃的穿的，在这寨里，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个‘四当家’的待遇，若是真下山去，只怕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

nbsp;nbsp;nbsp;nbsp;金凤儿说完才敢抬眼觑沈琅的脸色，沈琅并没有说话，只冷眼地看着他，盯得金凤儿心里直发毛。

nbsp;nbsp;nbsp;nbsp;“他请你吃几顿酒，斗几场牌，只一点小恩小惠，俨然他就成了你的亲主子了，”沈琅很平静地，“你那么乐意当他的狗，干脆去伺候他吧，在我这里耗着多耽误你。”

nbsp;nbsp;nbsp;nbsp;金凤儿后背上立即便冒出一层冷汗，有些不知所措地扶着榻沿跪下：“……哥儿，我从没那样想过。头顶上神仙眼明看着，那日你要遣散我们回家，我娘早早没了，我爹又是个赌棍，我要是回去，不知道又要被他卖到什么地方去。那时我便已赌咒发誓，这辈子哪儿都不去，只跟着哥儿一人！”

nbsp;nbsp;nbsp;nbsp;说着他抽噎一声，有些委屈地：“我和哥儿自小一道长大的，天地良心，我是什么样的人，哥儿还不知道吗？”

nbsp;nbsp;nbsp;nbsp;沈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片刻后才伸手抚住他额发，轻声说：“我知道。你胆小，总不敢一个人去夜尿，怕有鬼掐你的脚，你还玩心重、贪吃，又好吃懒做……”

nbsp;nbsp;nbsp;nbsp;金凤儿听他语气，又觑他神色，总算破涕而笑：“那总不见得一点儿好都没有吧？”

nbsp;nbsp;nbsp;nbsp;“那我不知道了。”

nbsp;nbsp;nbsp;nbsp;金凤儿抹掉眼泪，笑着说：“哥儿嘴好坏，当心我背地里咒你……”

nbsp;nbsp;nbsp;nbsp;“咒我什么？”

nbsp;nbsp;nbsp;nbsp;金凤儿想了会儿，像是被噎到了，沈琅如今还剩什么？就剩这条命，还有他跟邵妈妈……怪不得自己刚才不过替薛鸷说了两句话，他就那样不高兴。

nbsp;nbsp;nbsp;nbsp;“咒我自己病倒，哥儿就没人伺候了。”金凤儿说，“愁死你。”

nbsp;nbsp;nbsp;nbsp;第25章

nbsp;nbsp;nbsp;nbsp;薛大当家的脾气向来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日起来消了气，便喊来金凤儿，让他拿些好吃的好玩的给沈琅送去，接着又丢给他一吊钱，要他在中间替自己传话。

nbsp;nbsp;nbsp;nbsp;金凤儿没敢收，只小声嘀咕道：“大爷，您有话还是自个儿说去吧，哥儿昨日还因为我赌牌的事骂我呢。”

nbsp;nbsp;nbsp;nbsp;“我要有空还用得着你么？”薛鸷瞥他一眼。

nbsp;nbsp;nbsp;nbsp;昨日临近山头的土寇们闯了祸，误劫了不该劫的人，今晨那匪首求到他们山头上，两座匪寨之间本来就多有联络，如今遇上事了，自然也要相互帮衬。

nbsp;nbsp;nbsp;nbsp;于是他今日一早便差人到那位官老爷那儿问了话，却得知那伙土匪这回是惹着了豫王的幕僚，不仅打劫了人家的财物，还和他起了冲突，叫人脸上挂了彩。

nbsp;nbsp;nbsp;nbsp;那可是皇亲国戚，便就是那王府里养的一条狗，也不好轻易得罪的，若是为这“义气”一词，救他们这一次，不晓得要白烧进去多少银子。再一个，若这僚客真是豫王面前得脸的，那就不是他肯烧银子便能救回来的，到时候他们天武寨还平白无故的惹了一身骚。

nbsp;nbsp;nbsp;nbsp;薛鸷权衡利弊，打算劝那匪首将那几个惹了事的土寇送官砍头，他再使些银子给那位官老爷，脱他从中斡旋，看看能不能这么糊弄过去。若是不能，那他也没招。

nbsp;nbsp;nbsp;nbsp;这事还没完，这几日薛鸷还得忙活着去南边走盐的事，到底是第一次，随行的土寇们他也得亲自把关，这会儿实在没空再到沈琅那里去纠缠。

nbsp;nbsp;nbsp;nbsp;金凤儿低着头，一脸倔样：“那也不成，哥儿不高兴，我在屋里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nbsp;nbsp;nbsp;nbsp;薛鸷道：“你只和他说，我……”

nbsp;nbsp;nbsp;nbsp;他话刚说到一半，只见仇二急匆匆地从外边闯进来，人还没到，声音便先一步逼了进来：“大哥，这次南下怎么不叫我跟去？！”

nbsp;nbsp;nbsp;nbsp;薛鸷见他进来，只好朝金凤儿摆了摆手，叫他先回去，而后才软声和仇二解释：“这是第一次，都不知道能不能成事，大哥先亲自带一回，到下回再换你。”

nbsp;nbsp;nbsp;nbsp;“那我为什么不能跟着一起？”

nbsp;nbsp;nbsp;nbsp;“听话，”薛鸷一拍他手臂，安抚道，“我不在，咱这天武寨里不能没人坐镇吧？大哥是信得过你，才让你留下，不然到时要是有对头、官兵来了，靠你三哥守寨么？”

nbsp;nbsp;nbsp;nbsp;仇二听了这话，脸色才好看些许，他火气稍退，才想起刚才薛鸷在和那金凤儿说话，脑子里顿时又想起了那天夜里的事，心里怪不是滋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