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官道上已经有了不少来往车驾,陶珑他们算不上打眼。
犹豫再三,陶珑决定自己和雯芳一辆车,梁椟一辆车,至于何二夫妻俩,则在她和雯芳驾着的马车里。
工坊一事还未了结,王四郎这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就被留在了崖州,梁椟给他的解释是,自己有急事要回京城一趟。
至于陶珑,当然也是有急事要走了,不过陶珑愿意将自家院子继续留给他用,不收取租金,算是一点心意。
之所以还要给王四郎一个解释,也是因为陶珑怕之后陆党的人发觉他们带了东西离开,追查起来露了破绽。
总之,他们上车后,就马不停蹄地往与南海相邻的越省走。
梁椟威胁的那个管事,他只要还想要自己的小命,定然也会装作昨夜无事发生;至于采石场少了个人……这事儿可大可小。
如果他们足够警惕,可能会立刻去何二家查探,怀疑他是不是拖家带口跑路,然后一路追查;如果他们不甚在意,那就是最好的情况,可能几个月都想不到何二是被拐去作人证了,陶珑他们可以一路安心。
陶珑敢说,自己基本考虑到了所有情况,却独独不包括眼前这种。
——距他们从采石场带走何二,堪堪不过四个时辰,为什么已经有劫匪在道上拦住了他们?
陶珑忍不住眯起眼细细打量起拦在车队前的一群人:二十来个人头,皆作寻常百姓打扮,却不仅骑着马,还装模作样地用黑布蒙了脸,生怕别人不拿他们当山匪看。
但这种小把戏哄哄寻常商人还行,陶珑上头是做武将的父兄,身边还有个当锦衣卫的前夫,一眼就能看出武人与其他人的差别,何况这批劫匪动作整齐,举手投足间能看得出其训练有素……毫无疑问,他们至少也是某家的护卫。
至多……私兵也并非没有可能。
陶珑安抚地拍了拍雯芳的手,自己跳下车,冲匪首拱手行礼,“不知各位豪杰是……?”
匪首狞笑一声,“这还用问?自然是来劫道了!”
说着,他那双锐利的眼扫过两架马车,冲身后众人一挥手,“去,把车里人拉下来!”
陶珑一边摇头一边后退,哀戚道:“壮士!车里都是女眷呀!您要钱,我……我都给您就是了,还请您放过我家的姑娘们!”
匪首冷眼扫过她,讥讽道:“女眷?是女眷还是什么别的人,看看不就知道了?”
“壮士此言何意啊?”陶珑睁大了眼,看起来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无辜,“您……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那群劫匪已经靠近了马车,眼看着就要拉开车帘。
匪首索性也不装了,冷声道:“带了人还想走?我管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别想离开——”
变故就在一瞬间。
梁椟打了个呼哨,车队瞬间发动,马车冲着那些人正面奔袭而去,几个离他们最近的几名劫匪生生被踩踏在马蹄之下!
而不等匪首出手,梁椟已经驾车冲了过来,一把将陶珑拉到了自己身边。
——这也是提前商量好的。
倘若有“万一”,必要时候就优先让雯芳驾车带人先走,陶珑和梁椟做障眼法,让人以为他俩所在的马车才是有认证的那辆,借此拖延时间。
陶珑的胳膊被扯得生疼,却咬牙忍了下来,扶着车厢扭头看回去。
那伙人被他们的车队冲散,几个下马来的都被踩得倒在地上生死不明,匪首反应很快,已经一边尝试重整队伍,一边向他们而来。
她深吸一口气,从梁椟手上接过缰绳,问:“会是谁泄露了消息?”
“王四郎。”梁椟从车厢里摸出把长刀,笃定道,“能立刻纠集起这么一批人的,只有他。”
陶珑加快了速度,作出一副急于奔命的样子,冲落在后面的雯芳大喊,“拖住他们!”
梁椟正在观察身后战况,见匪首果然向着他和陶珑而来,稍微松了口气,低声道:“他信了。”
“能不能甩掉?”陶珑掌心都是汗,感觉缰绳在手里就像条滑溜溜的泥鳅。
“难。”梁椟十分冷静地做出判断,“他们可能是死士……只有拼个你死我活了。”
陶珑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比起担心自己,她更担心雯芳会被盯上。
她半是真情半是假意地回头看了眼,似乎十分害怕被追上的样子,越发慌乱地想要加快马车的速度。
还好,大部分劫匪都被陶珑的护卫拖住了,只有匪首和另外三个人突围而来,她和梁椟——主要是梁椟——应该对付得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陶珑的脉搏声也越来越快,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掌心都在随着脉搏跳动,一滴汗从鬓边滑下,滴落在领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