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谢流霜示意白沙出去,随后带着谢乘云到茶案前。
她把谢乘云搁在茶桌上,掀起紫袍衣角,气定神闲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她都把你欺负成这副模样,你还舍不得杀掉她?”
谢狐狸半立在案上,悻悻地垂下眼,不敢直视谢流霜,她的眼神似乎能洞穿他的所有想法。
“不是舍不得,只是杀了她倒便宜她了。”他低声解释。
“那就让她痛苦的死,什么剥皮萱草、炮烙之刑、千刀万剐,通通使上,这样还不解恨吗?”
谢乘云听得后脊骨发凉,他担心谢流霜暴脾气上来不经他同意就把江木泠给杀了。
为了将她安抚好,谢乘云绞尽脑汁,想找个万无一失的答案,扭捏半晌道:“她说她喜欢我。”
谢流霜好悬没喷出一口茶来,咳了几声才把茶水咽下去,“她亲口对你说的?”
“嗯。”
虽然去了通源一趟,谢乘云知晓那时江木泠使了缓兵之计,目的是救她师妹,但喜欢二字也是她亲口所说,正如她那些论迹不论心的歪理。
那他此时对谢流霜说的,当然是事实。
颇有些自欺欺人的意思。
谢流霜却是疑上心头,“她怎么和你说的?”
谢乘云便把那日之事描绘得浪漫非凡,不但隐去了他威胁江木泠之事,还说江木泠其实心慕他已久,黄昏之时手捧清荷,脸红得像杜鹃花似的,向他吐露了多年的心意,甚至情到浓时还主动地亲了他。
这一番话听得谢流霜眉头拧起,这是什么没头没尾的发展?
前一刻还斗得不可开交,下一刻就搂到一起去了?
她问:“她喜欢你和你有什么关系?就因为这个,你就不打算报仇了?”
谢乘云将狐狸脑袋抬起来,否认道:“谁说我不打算报仇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谢乘云语气有些甜蜜地说:“我打算让她以为我也喜欢她,等她信以为真,要和我谈婚论嫁的时候,我再一脚蹬了她。”
听了他的谋划,谢流霜很认真地端详着他,“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好计策?”
谢乘云担心姐姐没领会他的意图,解释道:“世间女子极易为情所困,等她误以为我们两情相悦,正是柔情蜜意打算将来的时候,我再把真相告诉她,她得知自己被骗一腔痴情错付,必然痛不欲生。”
“呵。”谢流霜缓缓地拍了拍双手,无奈地夸了他几句,“真是好毒的计谋啊。”
见他似乎没有明白自己的嘲讽之意,又道:“你是不是在却月楼里关傻了,太小瞧我们女子了。”
“不过是被男人骗就能让她痛不欲生?”
谢流霜还记得几百年前,谢乘云和江木泠刚刚结识,他曾说过,江木泠全家被魔物所杀,对魔恨之入骨,他不知该怎么和江木泠坦白自己的身份。
经历过全家惨死的人,会因为他那一点若隐若现的爱而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谢流霜比谢乘云年长二百多岁,先经历母亲死于飞升雷劫,后又亲眼目睹父亲被魔煞所食,那时正值少年。
她很清楚江木泠的心情,甚至也很理解她对魔的恨。
所以她从不插手江木泠和谢乘云之间的恩怨,反正他们谁也杀不了谁,谁也舍不得谁死。
原以为被时间的风霜雨雪吹拂过会让他们慢慢断了联系,提起彼此来也只当是年少时一段模糊的情愫。
没成想竟有了感情纠葛,谢乘云还被变成红毛狐狸给送回来了,满口喜欢、爱恨云云。
和从前大不一样。
谢流霜云游九州,和各族男人体验过爱的滋味,离别的酸楚,但谢乘云因为身怀魅魔血脉被她拘在却月楼处理政务,长到五百多岁,朋友也只有一个,还因为他魔的身份反目成仇,谢流霜不免觉得他有些可怜。
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就先后没了爹娘,她这个做姐姐的也总对他没有好脸色,所以把他养成一副口是心非的别扭性格。
谢流霜心里长叹一声,再看谢乘云忽然多了五分怜惜,给他喂了解药,又识趣地没再多说,给他一些消化情绪的空间。
私下里却把白沙叫来,问他当日情形,白沙虽也是一知半解,认为江木泠对尊上情根深种,但把谢乘云用江木泠师妹威胁她一事,和盘托出。
谢流霜得知细情,心中有了猜测,或许是江木泠被情势所迫,随口说了一句喜欢来蒙他,他倒沾沾自喜地翘上了尾巴。
她这个傻弟弟身在其中看不清楚,可局外人心明眼亮,江木泠喜不喜欢他暂且不论,但他喜欢江木泠倒是板上钉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