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浓稠的墨砚,将番蓬森林晕染得深邃而诡谲。
千年橡树的枝桠在夜风里扭曲成爪牙的形状,缠绕的藤蔓垂落着荧光蕈菇,幽蓝的磷火在腐叶间明明灭灭,如同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雾气从沼泽深处升腾,裹着松针与泥土的腥甜。这里曾是亚瑟王传说中梅林被囚禁的秘境,如今却成了吸血鬼的巢穴。
高大的松树上,两道身影如鬼魅般悬在枝桠间。
银白色的短发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弗拉德米尔转动着血红的眼珠,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嗜血的竖线。他嗤笑着望向远处,吸血鬼的视力穿透重重树影,将那个远处走来的身影尽收眼底。
身旁的松枝上,斯蒂芬深褐色的卷发凌乱的散在额头,健壮的身躯在苍白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突兀,宛如一尊被岁月侵蚀的大理石雕像,唯有那双燃烧着仇恨的红瞳泄露了他不死吸血鬼的身份。
“狼人的篝火晚会好玩吗,阿诺德?”等到身影走近,弗拉德米尔柔滑的声音嘲弄调侃道。
树下的少年抬起头,黑色碎发间露出一双眼角上挑的狐眼。他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五官精致,在人类中绝对算得上英俊,但在吸血鬼惊人得美貌前实在逊色不少。
少年正是为罗马尼亚吸血鬼取得与狼人联盟的狐妖——阿诺德。
阿诺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非常有趣,可惜部落首领不愿邀请你们呢~”他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甜腻,像裹着蜜糖的毒刺,“不然真希望你们也感受下晚会的乐趣。”
“哼,谁稀罕狼人邀请。”弗拉德米尔低声咒骂,指尖抠穿树皮的裂痕,露出森白的指甲。
斯蒂芬立刻用眼神制止他,毕竟他们现在还需要这个狐妖来维持与狼人部落的联盟。
“话说你们狐妖附身对象也可以像人类一样成长?”斯蒂芬忽然开口,目光落在阿诺德微微松弛的下颌线上,“难怪觉得你最近老了一些。”
“你说什么?!”阿诺德猛地捂住脸颊,黑色的眼睛瞬间瞪圆,满是怒火“我这具新皮囊才刚成年,怎么会老!”语气里的惊慌暴露了狐妖最深的对衰老的恐惧。
斯蒂芬嘴角的弧度几不可察,表面却摆出安抚的姿态,“好了,玩笑而已,不必当真。”
他垂下眼睫,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轻蔑。
罗马尼亚一族曾是欧洲大陆绝对的统治者,所有吸血鬼都要对他们俯首称臣,如今却要与狐妖这种弱小的生物虚与委蛇,这比被沃尔图里的追杀更让他感到屈辱。
弗拉德米尔与斯蒂芬先后从树枝上跃下,落地毫无声响。
“喏,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你要找的那只母狐狸。”斯蒂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相纸边缘带着被摩挲过的毛边,显然经过了无数次翻阅。
阿诺德几乎是扑上前去夺过照片,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相纸上定格着一老一少的身影:中年男子留着修剪整齐的小胡子,深棕色卷发下是张有些饱经风霜的脸;站在他身侧的少女有着瀑布般的棕发,巧克力色的眼眸在相纸的方寸之间洋溢着阳光的笑意。
“这……”阿诺德的黑瞳骤然收缩,像两簇即将熄灭的烛火。
他死死盯着少女的眉眼,试图从那还带着点少女感圆润的下颌线、微翘的鼻尖上找到一丝熟悉的影子。
可狐妖的皮囊本就是流动的戏服,他们偏爱在不同的容貌间穿梭,从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到清冷白瓷,从金发碧眼到墨发黑眸,唯有对年轻□□的贪婪永恒不变。
记忆中的她明明有着更尖锐的眼尾,笑起来时会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还有头极其亮眼的红发,而眼前这张脸太过温顺,像朵被精心修剪过的温室玫瑰。
“你们怎么确定她就是?”阿诺德将照片捏得发皱,烦躁地甩了甩额前恼人的刘海。
“有手下在沃特拉城见过她。”斯蒂芬上前一步,猩红的眼眸在夜色中泛着冷光,“她和沃尔图里的侍卫海蒂一起出入,沃尔图里可不会接纳无用的人类。”
他顿了顿,故意拖长语调,“我们特意调查过这女生来历。在美国的福克斯长大,美国也是你和她最后见面的地方,也碰得上。父母双亡,和舅舅生活在一起,1个月前以遭遇车祸受重伤外出治疗为由离开,此后再没在美国出现过。那场车祸时间,正好和我们新生儿军队被沃尔图里发现时间吻合,肯定就是那时候被沃尔图里发现能力给带回去的!”
“而且那名侍卫对她客气得反常!”弗拉德米尔插话,尖牙在月光下闪过寒光,“还带她到处游览参观,这可不像沃尔图里作风。所以她的特殊能力一定是沃尔图里很看重、强大,比如……”
“语言控制!”阿诺德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欣喜。
没错,这样就说得通了,她的特殊能力不光在狐妖一族,甚至在吸血鬼中也称得上强大,如果被转化,一定会激发更加强大的潜能!沃尔图里怎么舍得让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