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也就是闪过几个念头,转瞬就散了。肃儿身上再神异,也是他儿子不是?
“那朕就说,有人告诉朕此地有祥瑞?”
扶苏立刻紧张了起来:“这样好吗?”
他尚不知道父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要是个离祥瑞十万八千里的东西,仁宗的名声可怎么办呢?
“难道肃儿还有别的什么好理由?”
扶苏抿着小嘴,摇了摇头。这才是他为难的地方。除了祥瑞,真没有别的理由能把百官齐聚一堂再光明正大出宫了。
“无事,就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朕也不过是被多念叨两句而已。”比起他爹,他的症状已经很轻了。相信百官们心中都有计较的。仁宗安慰扶苏道:“因名声所累而错失梦里的机缘才是不值当呢。”
扶苏说不出别的话,只能心中暗暗道:父皇,你可一定要给点力啊!
离出发当天还有两个晚上,扶苏试图梦中再见秦始皇一面,但他连个梦都没做成,睡眠质量出奇地好。扶苏于是知道,这是父皇不愿与他见面,打算把神秘玩到底了。
忐忑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当日。
仁宗是前一日在朝堂上宣布了这个决定的。当然,他没把扶苏的名字供出来。只说自己梦中所感,要去汴京城东五十里处寻访祥瑞。朝堂上当即就有人出言劝阻,但被仁宗强硬地拒绝了。
罢了,罢了,就当是陪官家出游一趟了。
说不定什么都没有,官家就能死心了。
唉,你们还年轻,没经历过真宗皇帝那会儿。经历过就觉得官家不算啥了。至少他只是出个城,没说要去泰山封禅,也没说为了个“天书”把年号都改了的啊。
……
百官的列队中,类似的议论不绝于耳。还有人问起他来:“赵小三元,你乃是官家的近臣,有没有听说过什么风声,是谁给官家进了谗言?怎么好端端就……官家素日也不迷信啊。”
进谗言的本人:“……”
他默默捏紧了小拳头。
说话的人见他面色不虞,一言不发,还以为是因为不知内情挂不住面子。便扭头继续找别人说话去了。
两个时辰的颠簸之后,城东五十里到了。
汴京虽然繁华,但五十里外就与都城无关,是一片广袤的平原。本地的县令和乡老们聚在一处等待着圣驾的降临。
其实,早在县令收到通知的当夜,就派人摸着黑把附近翻了个遍,压根没看到什么祥瑞的痕迹。师爷就提出,要么仿个石人、石碑什么的祥瑞埋进去充数?
幸好县令是个唯物主义者,对神鬼之说一向不感冒:“不必,若是官家扑了个空,以后能不再被蒙骗也好。”
这也是因为官家仁厚的名声在外,不会轻易迁怒处罚他人。要是一位昏君、暴君坐在龙椅上,他们才不敢这么干呢。连夜赶工也要做个像样的祥瑞出来交差。
浩浩荡荡的长龙站定,为首的官家从轿辇中走出。县令立刻上前一步,就听到他和煦的嗓音问道:“林卿辖领京畿之地,近来可曾声闻什么异动?”
“微臣连夜派人勘察,未曾发现什么。”
官家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倒也不着恼。他心想道:肃儿明确说是“三日后”,或许在时间上有什么严格限制?
便说:“你带着朕与诸卿再看一遍吧。”
林县令无奈,知晓这一遭是非走不可了。官家只有亲自看见才能死心。好在京畿之地多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有没有什么异一眼便知,不至于兴师动众。
他的目光掠过附近的景色,忽地停顿了一下。而他身后的一位乡老,更是“咦”了声。
官家精神一振:“怎么了?”
县令的嘴唇动了动,出于谨慎不敢胡说。但对土地本就无比熟悉的乡老就没那么多顾忌。他抬臂一指,声音颤抖:“那片田、那片田,我昨天看到的时候分明是荒的!”
官家循声望去,只见那乡老所指的地方,俱是一片错落有致的郁郁葱葱。
一夜之间,荒地变良田,这可能吗?
官家的心头兀自一跳,当即决断:“走,去看看!”
他抬脚就走,后面浩浩荡荡的百官也只能跟着。刚下过雨的乡间小道的泥土湿软,黄泥点子蹭在了官家的鞋面上,他却毫不在意。
一行人步行到跟前,乡老们亲眼见到后,愈发笃定了:“这里千真万确是块荒地,十几年没人种的,里长家有鱼鳞册,上面记着有。”
荒地一夜变良田。祥瑞得千真万确!
乡老们立刻激动了起来。至于良田种的是他们没见过的作物,这一点就无人提及了。肯定也是上天旨意的一部分咯。
但官家反而生出一丝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