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可看这意境,这笔法,和「出征图」相差甚远。”
“这主题也不甚明了,明明是蝶,这蝶儿都画得看不见了。”
赵柔柯早已料到,对这些议论淡然处之,她的目光看向陆心棠的方向。入学考试她错过了前三甲,希望这次她的才华能被人看到。
角落中的漏刻宣告着时间正在缓缓流逝。陆心棠一心沉浸在自己的笔下,完全没有听到宴会上的人在议论什么。
她既没有赵柔柯的天赋,亦比不上在场许多学子家境殷实。姐姐将她从小拉扯大,就连进京师的费用都是变卖了嫁妆为她换来的。
入学考那次,她被江子妍摆了一道,没能进得了前三甲。这一次的机会难得,需好好把握才是。
思及此,她顿觉手中笔变得沉重许多。
秦南书目光停留在台上那唯一的一副画作之上,惊讶了一瞬,随后目光沉沉,像是在思索什么,良久,才从那画作上移开眼,垂首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之中。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画架之上的画作也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副。陆心棠,秦南书也将画作挂了上去。
江子妍看到满满当当的画架,面上没有慌张之色,仍是从容运笔。
待到画完最后一笔,她才拿着画作走上前去,宴席之上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向她,她仿佛已经沐浴到胜利的阳光,因而步子都比平时要更加轻快。
待到所有学子作画结束,太后在一个内侍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高台,金步摇在阳光中闪着耀眼的光芒。
学子的目光随着太后往前移去,每每到太后停下来之时,内心都如擂鼓一般,她们希望自己的画作被看到,被赏识。
赵柔柯的画作排在首位,因而太后走上前一眼便瞧见了,只是这幅画构图,笔法都平平无奇,因而很快便被略过了。
她缓缓往前踱步,最终在一副画前停了下来。
陆心棠的心瞬间提了起来,那副画作是她的。
只听得太后看着那画,问道:“哀家看其他人的画作,蝶的姿态或优美,或轻盈。唯独此画上的蝶,却是一副残翅?可有何解?”
陆心棠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她微不可查地深吸了一口气,待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后方才答话:
“回太后娘娘,蝴蝶美丽却脆弱。大多数人只能看到蝴蝶的美丽,却忽视了愈是脆弱的事物,生命力也就愈是顽强。花间翩跹起舞的蝴蝶固然美丽,可断掉了翅膀依然能在空中奋力飞舞的蝴蝶,亦有动人之处。”
三位翰林画院女官有两位都是出自寒门,对这画倒是深有感触。
赵柔柯看着那画,内心却懂了。这幅画,看是在画蝶,其实在画的是陆心棠自己。
书院学子都在传陆心棠的风格和虞同玉相像,可其实照她自己来看,这幅画陆心棠已经完全脱离了虞同玉的影响,找到了属于她自己的风格。
太后复又看向那画,眼中露出欣赏之色。她频频点头,
“你年纪如此年轻,却有此番领悟,当真难得。你叫什么名字?”
“江陵陆心棠。”
“后生可畏,哀家记住了。”
陆心棠再次行礼,方才坐下,坐定时感觉四肢都因为过度紧张而感到微微酸痛。她抬头看向赵柔柯,赵柔柯正对她遥遥举杯,眨眼冲她一笑。
赏画还未结束,再看了陆心棠的画作之后,太后对于其他的画作都觉得平平无奇,能多看两眼的画,也都只得了“不错”二字。
就在大家以为这今日春日宴的魁首非那位江陵来的陆心棠莫属时,她的步子在最后一幅画前停住了。
那是一只蝴蝶停留在一只木槿花之上。
天下能吃上绘画这碗饭的有两种人,一种灵气四溢,意境高远,像虞同玉,陆心棠以及画出征图的赵柔柯都在此列,还有一种人,便是精于笔法,如秦南书,江子妍。
若这精湛的笔法再加上针对赏画人投其所好,那便无可匹敌了。
先帝的表字,便是槿尧。
先帝与太后伉俪情深情深,两人是少年相识,如今先帝已去,阴阳相隔。年少二人互赠信物,当时太后赠与的信物便是蝶绕木槿花飞的荷包。
如今这画倒是勾起了她的年少情思,她想往前走了一步,将那画架上的画取下,端在手中细细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