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二刻,衢江县地牢内。
孟起头上被淋了一桶冷水,过堂风一吹打了个激灵,慢慢地清醒过来。他甩了甩头,企图弄干湿发,只是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水珠。
他眯着眼打量起身处环境,眼前有一胖一瘦两个捕头,不远处还摆了一张书案,坐了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
孟起双手被吊在刑架上动弹不得,许是血流不畅,他喘息都费劲得很,每口气都掺杂着牢狱里特有的腐臭霉味。
“报上名来。”
孟起合上眼眸没有答话。
胖捕头和身边二人对视一下,一记鞭子就这么硬生生地落在胸口,孟起双手握拳,额角青筋暴起。
十几记鞭子下来,他身上的衣衫渗出血迹,嘴角也被牙咬得直冒血珠,魂都去了大半,却仍然一声不吭。
胖捕头还想接着打下去时,他恍惚间睁开了眼,瞧见有个身着藏蓝色长袍的贵公子摇着折扇从远处走了进来。
“都这么久了,还没审出什么名堂?”对方拧起眉头,扇了扇风。
听这声音是个女子。
这么晚了,牢房里还进来个年轻女子?孟起一愣,于是抬头瞧向那名姑娘。
只见那女子身形颀长,一袭藏蓝色长袍勾勒出清冷傲然的气势。
她面色有些苍白,五官明媚。一双狭长凤眼顾盼生辉,眼尾微挑却不生丝毫媚惑之态,反倒平添几分凌厉之色。鼻梁挺翘,唇色极淡却线条清晰,容貌冷峻,却有种难以忽视的英气和张扬。
她身上的那种气势,是与他们这种同龄人不同的从容与倨傲。孟起一时有些出神。
当孟起望向她时,对方只是幽幽地朝他这边扫了一眼。相较于她的轻慢,孟起微微抬起了头,把疼得无法舒展的脊背挺直了些许。
书案旁坐着的中年人瞧见那名女子的身影,连忙站起身来,把椅子搬给她,还用袖口恭敬地擦了擦说道:“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年轻女子慵懒地斜靠着椅背,整个人窝在椅子里,随意地回了句:“这不好奇什么人有三头六臂,能给银甲卫的秦将军剃了度。”
她瞟了眼书案上的空白纸张,调侃中年男子道,“刘主簿,看来这小子有点本事啊,不仅有三头六臂还有副铁齿钢牙。”
刘主簿连连赔笑打马虎眼说道:“这歹人身上也没带通关文牒什么的,嘴巴也硬,确实有些难办……”
她心中冷笑:这里的人究竟是能力差,还是怠慢她。面上却也不动声色,仍旧托腮朝他笑着说:“我竟不知自古以来还有携带通关文牒的刺客。也罢,刘大人歇着吧,我来审。”
她从桌上拿起那柄寒月匕首仔细打量后说道:“凶器色泽明亮,柄短刀长,呈双刃状。”
再弹了下刀刃,回响清脆且久久不散,补充说道,“此物触感较寻常兵刃相比,触感更为寒凉,乃产自郴南铁矿,记录在案。”
听到郴南二字,孟起有些紧张了起来,喉头发紧,神色也开始有些不自然。
而年轻女子抬眸瞥了眼绑在刑架上的孟起,这青年的肌肤呈小麦色,腰细肩宽,身形虽然偏瘦可肌肉匀称,再加上秦将军跟她说过此人身手敏捷,技击之术像极了锐士,应当是军中的佼佼者。
“郴南,郴南。”她食指轻敲书案,漫不经心地随口一提,“今日六百里加急的信上来报,郴南与掸国之战,惨败啊。”
孟起背脊倏地一紧,寒意入骨,不经打了个冷颤。
她察觉到那一丝细微的颤抖,嘴角微扬,起身走到他身边,目光如炬。
眼前的青年约莫十七八的年纪,雪白的里衣早已血迹斑斑。他身姿挺拔,神色冷淡,仿佛在告诉她,别说那区区几道毒鞭,就算是上断头台,也不能令他低一下头折一次腰。
有点意思,倒是个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