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觐婚丧祭祀……
社会的所有制度规范,汇总一套完备体系,可称“礼”。
柳章道:“人之异于禽兽,在于遵守公序良俗,知礼明义,不悖人伦。”
江落翻了翻,“书上规定不准看话本吗?”
“那倒没有。”柳章改换了一套说辞,收回前头的强势禁令,“闲着无趣私下看看便罢了。不要到处去宣扬,画给别人看。”
“那我以后不画就是。”江落明白了,也没什么难的。
“你把这本书带回去,慢慢看,不懂来问我。”
江落产生了新问题,“什么样才叫成年呢?我现在三百多岁,算成年吗?”
柳章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成年没有。
“没人告诉你吗?”
“没有,”江落摇了摇头,“我娘死了,我没有族人。”
“你的臣民是怎么说的。”
“他们说,发情期到了,就是成熟了。”
江落琢磨一下,成熟可能就是成年的意思,道:“这么说来我还没有成年。”
柳章想到了上回七夕节,她喝多了酒,尾巴忽然冒出来,收都收不回去。那可能发情期即将降临的征兆。江落对此一无所知。她醒了之后把那天晚上的事忘了个精光。柳章感觉自己应该提醒她注意一下,可这话尴尬,不知如何说出口。
江落关心的却是另外的事情,“那我成年了,也要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去成婚吗?”
柳章道:“你潜心修行,可以不必成婚。”
江落像是听了个匪夷所思的奇闻。
“为什么?”
“修道之人大多不成婚。”
“那我不是绝后了吗?”
“……”柳章以为,她想着繁衍,是为了分散魔血延续自己的性命。
本质上出于利己考虑。
原来她还考虑绝不绝后这种事。
柳章道:“我和你一样,都不会有后代,这没什么。”
江落道:“那傅溶呢?”
柳章道:“随他自己。”
江落道:“如果他愿意的话,我为什么不能和他产生后代呢?”
“这些话也不要在人前说。”
柳章提醒了一句,道:“你和傅溶并非同族,不能有嗣。”
江落当然记得他们在竹林开诚布公,谈过这件事,道:“我知道,我是说修道成功之后。我成神了,也不能吗?”
柳章道:“你若修成神心,便不会再想着儿女情长这点小事。”
江落又听不明白了,“为什么?”
她有一万个为什么等着问。
刨根问底,追着柳章,问了整整一下午。
柳章荒废半日,什么也没干。光顾着回答她脑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她思路跳跃,按下葫芦浮起瓢。刚说通这个,又反驳那个。她认为成神之后的自己只是变得更长寿更强大而已,还会像以前那样爱吃龙须糕。拥有七情六欲,无所不能为。
柳章没有告诉她,真正走上那条路,她会逐渐失去欲望,失去本能,连江落这个人的影子都消失不见。
你不是浮萍也不是飞絮,沉沦自弃,跌下来,只会埋在泥土里烂掉。你必须往上走,无论多苦多难都必须往上走。你要克制深埋骨血的瘾,摒弃天性和冲动,将自己从动物的躯壳中剥离出来,踏上那条荆棘丛生的通天大道,获得神性,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
彻底永生,也彻底不复存在。
我将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