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头重重落地,而后沉声道:“属下知罪,任凭主子责罚。”
说罢便保持着俯首跪姿一动不动。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但其实伺候哪个主子都相差无几,他们做奴才的,生死不过是主子一念之间罢了。
便如同现在,宋晟自诏狱回府后便端坐在上首,嘴角上扬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平静无波,周身气压低得可怕。
分明是因诏狱一行感到不快,改了主意。
但他作为奴才,又怎么会让主子揽责?
“哗啦——”
瓷器清脆碎裂声蓦然响起,宋晨猛然抬头,只见眼前青釉茶盏碎了一地,而宋晟鲜红的指缝间还残存着一些碎渣。
就在他想要起身为宋晟处理伤口之时,却听得宋晟淡声吩咐道:“退下吧,诏狱那边由我来接手。”
“是。”宋晨犹豫片刻,留下随身携带的金创药后便依言退下。
宋晟甩动手指,将那些浮于表层的瓷渣甩掉,刺在肉里的也随之晃动,刚止住的鲜血再次翻涌冒出,他却不知痛般攥紧了手掌。
他直到如今也想不明白。
他一直都知晓闵时安接近汀兰是为何,宋氏权势滔天,不止闵时安自己想过这个法子,汀兰身旁一直都有诸如此类之人。
但,只有闵时安被汀兰所接纳了。
即便知晓她是怀着别样目的接近,汀兰仍旧愿意同她继续来往。
他作为兄长,自是尽可能满足妹妹的一切需求,因此便也随她们去了,只是他会在闵时安来时,刻意避开。
相安无事长大成人后,他见证了汀兰和她的感情日益深厚,和亲一事发生后,果然不出他所料,汀兰前来向他求情。
妹妹即将远嫁,于汀兰婚事,他作为兄长却没能帮得上忙,如今同她情同姐妹的公主落难,为着心中的愧疚,他同父亲据理力争,最终说服父亲做了让步。
自此,事情的发展逐渐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闵时安就像野草无处不在,烈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她以一种极其强势的姿态闯入他的世界,撕开他一贯对外的面具。她与旁的贵女都不相同,许是谢庄婉放纵教养,闵时安自小便野的很。
受了委屈从不会忍着,幼时上京城中的世家子弟调皮的几乎都被她打趴下过,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狐狸。
长大一些后,她才有了所谓贵女的样子,行为举止端庄得体,叫人挑不出任何错处,只有她厌恶某人之时才有几分幼时的影子。
再到后来,她的野心逐渐显露,他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现那处京郊别院了,只依稀记得,那晚下了很大的雪。
漫天飞舞的雪花遮住了他的双眼,也挡住了他耳畔的哀嚎。
原来,当灾难来临之时,这繁华的上京城之中,不止他一个人在努力向外伸出援手,尽一份绵薄之力。
也就是在那晚过后,他彻底接纳了闵时安,放心让她同汀兰交好。
因此,他也对她进行了更深层次的调查,他这才发现,自己先前所见,只是她的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