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夷心头微动,加快了脚步。
等他在南门找到父亲后,就想办法通知贺维安,让他也快些离开城内。
以及还有,穆钎珩。
他在给穆钎珩的信件里说了,让他早做准备,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总归陆微雪还昏迷着,没人敢擅自去将军府兴师问罪。
眼前的景象不断变换,河边的垂柳一棵棵消失在脑后,谢明夷不时抬头看看天空中的星宿,一路朝着南面走,终于来到一块空地。
他稍稍松了口气,刚走到空地中央,便听见一阵衣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木轮划过泥地的轱辘声。
谢明夷回过头,便看见黑暗中钻出几十个身形壮硕的大汉,他们个个面目粗犷,形容丑陋,肩膀上抗着各类武器,从穿着打扮来看,却不过是普通客商。
接着便是一辆辆运送货物的四轮车,每辆车上都载满了货物,只是用布盖得严严实实,难以看出里面装的究竟是何物。
谢明夷心中蓦地一沉,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那群大汉瞬间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谢明夷的腿一下子僵住了,身处如此空旷的地方,他退无可退。
“哟,这里有只小崽子好像迷路了。”
他们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明显是外邦人。
说完这句话,都哈哈大笑起来。
被肆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的感觉很不好受,谢明夷往后退了两步,思考着逃脱的可能性有多大。
就在此时,一道清瘦的身影走了出来。
谢明夷抬起眼,月光的视线有些模糊,只照耀出男人身上玄色衣服的金线锦绣团纹。
奇怪的是,他一出现,这群大汉都纷纷噤了声,仿佛有些畏惧他。
男人一步步逼近,就在看清他的面容时,谢明夷的眼瞳疏忽间放大,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孟怀澄。
那日是醉酒,所以谢明夷对他的爱恨都浅淡,现在比平时清醒百倍,再面对他,自然是连呼吸都加重了几分。
孟怀澄瞧着谢明夷的模样,唇角微勾。
昏暗的光线将他冷峻的脸庞都隐没,唯余两只幽幽的眼睛,发出晦暗的光,如刀锋在月下偏过。
“央央,你是刚从床上起来么?”
孟怀澄一开口,便是讥讽。
谢明夷咬了咬牙,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的狼狈。
他反唇相讥:“不如孟侯爷好雅兴,这么晚了还带人出来散步。”
“侯爷,您认识这小崽子?”
有人很不恰当地发问。
孟怀澄的眼神几乎是钉在了谢明夷身上,闻言一挑眉,冷声道:“何止认识。”
谢明夷嗤笑道:“对啊,何止认识,还是仇人。”
孟怀澄的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抹刺痛,眼角随即弯了弯,似笑非笑道:“是仇人,也比是陌生人强。”
“既然如此,不如侯爷把这小崽子赏给我们,来京城这么久了,都没开开荤,京城就是养人,看这小脸蛋,比我们漠北的姑娘还白!”
大汉们贪婪的目光落在谢明夷身上,一个个摩拳擦掌,仿佛谢明夷注定已经逃不过他们的手掌心。
一阵风吹过,谢明夷乌黑如墨的发丝狂舞,他咬紧了下嘴唇,脸色苍白,唇瓣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在这样的夜里,竟如妖艳的鬼。
孟怀澄冷冷看了眼周围的北狄人,这群人都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在他们心中,京城是孟怀澄的地盘,即使他们再看不起孟怀澄,只要还在别人的地盘,就不得不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侯爷……?”有人试探着问。
下一瞬,他的脖子上多了一道细细的划痕,他睁大了眼睛,来不及呼喊,庞大的身体便轰然倒地,如一座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