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苾笑了笑,挺了挺后背,大步迈进殿门,同时侧头向着身后吩咐道:
“时间有限,都快点行动起来,这座殿里的角角落落都要仔细搜查,切不可有半分遗漏,一定要——”
说到一半,他突然觉得不对。
而那些侍卫们也没人应声,只是将目光定定地看向他的身后,满脸震惊慌乱。
哥舒苾一顿,跟着,他猛然转头看去!
——只见这座华丽宫殿最上首的主位上,竟有个人坐在那里!
他身体微斜,一手托腮,撑在侧面的椅子扶手上,唇角带着幽微的笑意,目光居高临下地落下来,莹白的面孔笼在上方匾额投来的暗影下,显得美丽、狡猾而又危险。
他看起来不光像是这座宫殿的主人,更像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哥舒苾猛然一晃神间,还以为是薛璃,但再定睛一看,却是——棠溪珣。
“怎么办?”
面对着哥舒苾满脸的惊愕之色,棠溪珣慢慢地微笑起来,下颔微微抬起,说道:“你被我抓到了啊。”
他的相貌柔和、清纯,甚至说来还带着几分甜美,可此刻这样的姿态,却在他身上显出了一些平日少见的凌厉锋芒。
哥舒苾站在那里一动没动,整个大殿一时静的出奇,金紫香薰从镶宝兽头中缓缓散发出轻烟,仿佛某种萦绕的心事。
良久,哥舒苾才慢慢地说:“棠溪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谁也没有想到,引起了一切争端的棠溪珣,既没有跟他们一起去战场,也没有躲藏在安全的地方等待争斗结束,而是在这种时候,回到了东宫。
但实际上,这是棠溪珣一开始就谋划好的。
按照他们的计划,薛璃和管疏鸿作战的中途,会装作两败俱伤,进一步诱敌。
可想而知,一旦这个消息传回来,必然会引起慌乱,也会令一些不老实的人蠢蠢欲动。
毕竟现在宫中还潜藏着很多危机,薛璃说的舞乐坊之事,再加上小时候皇上身边的神秘女人,全都还没有着落。
所以棠溪珣觉得他非常有必要回东宫一趟。
一方面是为了稳定人心,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是否有人会趁机做点什么。
但棠溪珣知道若是说出来,薛璃和管疏鸿只怕都不放心要拦他,所以只能趁着他们不在的时候为所欲为。
就这样,他找借口向皇后要了令牌,没有惊动其他人,悄悄潜伏回来,也正好把哥舒苾抓了个正着。
此时,棠溪珣嗤笑了一声,不回答哥舒苾的问题,反问道:
“那你呢?区区下等胡奴,竟敢带着侍卫擅闯太子的寝宫?”
在这里碰见棠溪珣,哥舒苾十分意外心虚,所以一时未敢妄动,可当那“下等胡奴”四个字被说出来的时候,他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神色也冷了下去。
棠溪珣真是要多毒就有多毒,非常明白怎么一张嘴就戳人家痛处,让人恨不得冲上去拧断他的脖子。
“棠溪大人!”
哥舒苾仰头看着这个孤身高踞王座的单薄书生,冷冷说道:
“殿下为了你与管侯冲突坠马,眼下生死不知,急需救援,我知道你早已心许管侯,但如果对殿下还有一丝情分在,就请让开,容我在宫中寻找调动影卫的令牌吧!”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是指责棠溪珣对薛璃不忠,想要伙同管疏鸿置薛璃于死地。
棠溪珣听闻这话却笑了起来。
衣袂拂动间,他从王座上长身而起,一步步走下高阶,径直走到了哥舒苾的跟前。
两人对视着,然后,棠溪珣轻描淡写地吐出了两个字——
“出去。”
哥舒苾目光一紧,随即哈哈大笑,抬起了手。
他的身后,顿时有几道闪亮的刀锋对准了棠溪珣。
“棠溪大人,这种时候了,还放不下你高高在上的身段吗?”
棠溪珣负手而立,却连瞥都没朝着那明晃晃的刀锋多瞥上一眼,淡淡地说道:
“今日尔等擅闯太子寝殿,乃是重罪,但念在你们都是受了哥舒苾的迷惑,关心则乱,等到殿下回来之后,我自会禀明,赦你们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