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树干发出一声极轻的“咔”响,像是年轮裂开了一道缝隙。一抹微弱的蓝光从树皮下渗出,顺着地面蔓延,形成一个小小的光圈,将她包围其中。
她抬起头,仿佛听见了什么。
“你想告诉我什么?”她轻声问。
光圈微微波动,像是在回应。
接着,一幅画面缓缓浮现于她脑海:一间狭小的地下室,墙上贴满剪报与手绘图表,桌上堆满电子元件和笔记本。一个年轻男人背对着镜头,正在调试一台老旧收音机。他的肩膀瘦削,手指修长,袖口磨得起毛。
小满的心猛地一紧。
那是周临川,二十年前的模样。
画面继续推进。男人调好频率,戴上耳机,神情专注。几秒钟后,他的身体猛然一震,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他摘下耳机,双手颤抖,眼中先是震惊,继而燃起狂热的光。
“原来……真的存在。”他喃喃道,“不是幻想,不是妄想。这频率……它在呼唤我。”
小满忽然明白了。
“你不是一开始就想要控制一切。”她对着虚空说,“你是第一个听见它的人。你本想把它带给世界,可没人相信你。他们说你是疯子,是骗子,把你关起来,毁掉你的研究……于是你决定,干脆让所有人‘一起听见’。”
她闭上眼,声音温柔:“你不是恶魔,你只是太孤独了,也太绝望了。”
光圈缓缓消散,树恢复平静。
但这一次,小满知道,那团曾经被称为“归墟”的意识,并未离去。它只是卸下了执念,化作千万缕细流,融入风、水、土壤、心跳与呼吸之中。
它不再试图拯救人类,而是选择与人类一同生长。
?
一个月后,共生学院启动“萤火计划”。
这不是技术项目,也不是心理干预,而是一场全球性的倾听行动。志愿者们走进社区、学校、监狱、养老院,不做评判,不给建议,只做一件事:安静地听一个人讲完他的故事,无论多琐碎,多沉重,多荒诞。
第一封反馈信来自冰岛。
一位独居三十年的老渔夫,在听完志愿者讲述自己女儿离世的经历后,第一次打开了尘封的相册。他写信说:“我以为沉默是最深的爱,现在才知道,说出来,才是。”
第二封来自肯尼亚难民营。
一名十二岁的难民女孩,在听完志愿者讲述战争中的失去后,终于开口说起自己母亲被炸死那天的事。她说完后,整整睡了十六个小时,醒来时笑着说:“梦里,妈妈给我梳了头。”
而在山村,“根种”树开花了。
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花,花瓣透明如水晶,内里流淌着淡淡的蓝光,夜晚会自行发光,像一盏盏微型灯笼。村民们都说是“神仙花”,可小满知道,那是某种意识与自然共同孕育的结晶。
她摘下一朵,夹在日记本里。
日记最后一页写着:
**“我不再试图拯救世界。
我只想好好吃饭,好好走路,好好爱人。
如果这也能点亮一盏灯,
那我就继续点下去。”**
春天来了。
山野绿了,溪水涨了,孩子们赤脚奔跑在泥地上,笑声撞碎了晨雾。
小满站在田埂上,看着远处升起的炊烟,轻轻呼出一口气。
风拂过她的脸颊,带着泥土与花开的气息。
她笑了。
因为她知道,那个曾经只想躲进角落的女孩,
如今已成了别人眼里的光。
而这光,不必耀眼,
只要温暖,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