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姜明不带半分烟火气,便那么立在半空。
姜义嗓子眼里那颗心,总算缓缓落了回腔子。
方才沉若千钧的铜箍棍,此刻握在手里,也像忽地轻了几分。
三头老妖先前凶焰滔天,如今俱都僵在原地。
牛妖忘了刨蹄,虎妖忘了咆哮。
至于那刚赶到的黑熊精,山也似的身躯里翻涌着一声闷吼,滚了一半,卡在胸腔里不上不下,把张熊脸憋得发紫。
这些可不是山野里不通灵性的粗怪。
能修到这般境界,还不惧驱邪铜箍,哪个不是得了些正传?哪个不知晓这天地深浅?
那般凌虚御空、闲庭信步的气度,已不止是道行高深所能言。
那是另一重境界,是它们这些在红尘里打滚的妖修,仰望都嫌脖子酸的所在。
方才金铁交鸣、血肉横飞的练武场,此刻竟静得能听见针落。
只余那虎妖脚下的血泥,在田埂豁口处不知疲倦地“咕嘟”翻着气泡。
这份死寂,终究还是被不远处一声狼妖的嘶吼划破。
姜明这才动了。
眼皮都未曾抬,只是往那处随手一拂袖,轻轻慢慢,倒像是驱一只夏夜里聒噪的蚊蝇。
数十丈外,那声嘶吼便戛然而止。
再无声息。
紧接着,“扑通、扑通、扑通”,三声闷响,整齐划一。
牛妖、虎妖、黑熊精齐齐收了神通,五体投地,伏在泥水里。
那头方才还不可一世的虎妖,更是把硕大脑袋深深埋进腥臭的田埂里,半点气息也不敢漏。
没有反抗,连逃的念头都不敢生。
在这等存在面前,逃,不过是个笑话。
“跟我走吧。”
姜明淡淡开口,声调不咸不淡,听不出喜怒。
话音落下,他再不看那三头伏首的妖修,自顾自转身,仍旧那般不紧不慢,朝村外“走”去。
三头妖怪听得,犹如蒙赦,慌里慌张从泥里爬起,满身污秽顾不得拂去,只老实巴交地跟在他身后。
瞧着倒像是三头牲口,被主人牵着,乖乖回栏。
一人三妖,就这般离了练武场。
路上,但凡遇上还在与人厮杀的妖物,姜明也未曾斜睨一眼。
可他脚步一落,身畔便有狼妖、狐精,身子骤然一僵,悄无声息断作两截,污血脏腑溅了一地。
整个过程,他连指尖都未曾动过半分。
村道上,浴血苦战的古今帮帮众,和蜷在断壁残垣间瑟瑟发抖的村民,全都瞧见了。
厮杀声渐渐停下。
刀忘了挥,脚忘了躲,连恐惧也一并忘了。
他们只是怔怔看着那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