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是他濒死之际,产生了幻听?
“还未问过兄台姓名,兄台又为何会想不开做出这等糊涂事?”
吕惊天苦笑摇头,声音沙哑道:“我姓吕,本名高勤,原是一名讼师,外人皆称我为吕惊天。”
吴志远觉得耳熟,这下借着油灯光亮仔细一打量,才发现原来眼前寻短见的人,正是前几日在衙门口拉活,想要接下他家案子的讼师。
吕惊天揉着脖颈叹道:“才高遭嫉,我在京城时遭人陷害,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只得回到津门老家,看看能不能东山再起。”
“我本以为陈县令刚离京上任,必然是个年纪轻没经验的主,这样我也好混口刀笔饭吃。可谁曾想新来的县爷断案十分老辣,律条背的似是比我还熟,人人都服他判决,谁还会请我这个讼棍上堂问案?”
徐青闻言没好气道:“就因为这事,你就在我家门口上吊?你怎么不去县令家门口?”
听到徐青熟悉的语气,吕惊天再次露出疑惑表情,他总觉得之前巴不得他赶紧吊死的人,就是眼前的徐掌柜。
但奈何他没证据。
“是我一时糊涂,前日夜里在同悦酒楼吃了点酒,恰好有个醉汉指指点点,他每指一个人都能叫出人名,唯独指到我的时候,说了句不认识”
“可悲可叹,想我以前何等风光,如今回到津门,却成了最不起眼的一人。”
“瞧你那点出息!”
眼看没生意可做,徐青服务态度肉眼可见的差了下来。
“人挪活,树挪死,这天下除了津门又不是没有其他地方,何至于跑我家门口上吊?你这人就没想过他日公差过来,我如何向人解释?”
吕惊天讷讷不语,半晌才面红耳赤的说道:“我是听闻井下街徐氏铺子好做善事,不管谁家人死了,都给妥善安排后事。”
这是人说的话?僵尸它都说不出这种自私又冰冷的话。
吴志远心善,给人扶起来后,又去端了热茶,好生伺候着,生怕这人再想不开。
徐青随他们去,自个则坐在太师椅上,盘手里的核桃。
等到天色微明,和吕惊天谈了半天心的吴志远忽然开口道:“吕兄,我看你熟通律例,谈吐得体,若是吕兄有意的话,我此番前往平邱县赴任,身边正好缺个师爷帮手”
“平邱县赴任?”吕惊天愣了愣。
“傻愣着做甚,吴县尊看上你的才华,要给你一个施展的机会,你还不赶紧磕头拜谢?”徐青适时开口帮腔。
吕惊天当日在衙门口时见过吴志远穿官服的模样,如今一听这话,顿时欣喜若狂。
一个四十来岁的失意讼师,对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纳头便拜。
吴志远连忙搀扶,俩人互相把着手腕,扶着胳膊,深情的目光让一旁的徐青直嘬牙子。
到手的尸体,说和别人牵手就和别人牵手了,合着就他白忙活了半天。
伯乐和上吊未遂的马,临走的时候还一起感谢了徐青,要不是他的铺子,俩人也不会有这缘分。
离开仵工铺,吕惊天回想着方才徐青幽幽的目光,只觉得后脖颈发凉。
那眼神,就跟看尸体似的。
“这徐掌柜为人当真有传言那么好?”
吕惊天实在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嘴。
吴志远轻笑一声,摇头道:“徐兄的好,岂是区区传言就能表明一二的?”
“我只能说,倘若徐兄不是好人,这天底下就没好人了。”
隔日一早,仵工铺里。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吴志远甫一进门,开口就是一句:“我想请徐兄前去做场丧葬法事,不知徐兄是否得空?”
徐青见吴志远面上无悲戚之色,便打趣道:“怎么,莫不是又有人上吊?”
“。”
见吴志远表情怪异,徐青眼前一亮道:“总不能是那吕惊天又在你家上吊了吧?”
“那倒不曾。”吴志远无奈笑道:“是拙荆的姐姐,我那大姨姐在家中悬梁自尽”
原来自从杨鸿被革去袍服,收入监牢后,杨鸿的妻子、张庸的大女儿张瑶就开始哭闹,想要让张庸四处走动,为杨鸿开脱罪名。
所谓走动,不外乎想让张庸和自家老娘去恳求张婉和吴志远,但张庸此时尚且自身难保,又如何有心情去管大女婿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