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永强想说些什么,可张开嘴,又露出个疑惑的表情。
成亲?
臧六江和谁?
大明如今允许有女官了吗?
还不等臧永强思索出个头绪,眼前的臧六江已经矮身跪在了书案前,他腰杆自小便是笔直的,像插在地上的一杆枪。
“儿子不孝,已经与男人成亲了。”
“”臧永强瞠目,半晌,一巴掌拍地满桌笔飞纸震,一把胡子都要立起来了:“胡闹!!你和男人成哪门子鬼亲?!”
“我没有胡闹!”臧六江梗着脖子:“我是真心的!”
“你这混账东西,你这是要断子绝孙的!”臧永强正欲骂些更难听的,突然想到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个状况。
虽说他不好男色,可也终身未娶,收了这六个孤孩当儿子,打根本来说,与臧六江也没什么分别。
“你是真心的,那人家呢!”臧永强不想就这么松了口,仍是黑沉着一张脸。
若真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现在应当是在下头与臧六江一道跪着才对。
要不是那人胆小怕事,就是人家已经离开山寨了。
“他去京城了”
臧六江脑袋低低的,刚刚还梗着脖子顶嘴,如今就像是打了霜的茄子,蔫了。
“哼!”臧永强又不是傻的,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八成是人家要去科考,一脚把他这土匪儿子给踹了。
他口气也缓和了些,想来也是臧六江一时糊涂,便开口道:“如此也好,收了你那心思,再找一”
“我不找。”臧六江生硬地开了口,顶着臧永强惊讶的目光,他弯腰伏地邦邦邦地磕了三个响头。
“爹,儿子不孝,不能再替您守着这寨子了。”
臧永强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他并未接话,只是沉脸望着臧六江。
“这山寨传到了我的手中,一些风难免便要吹进我的耳朵。”
臧六江又重回了那腰杆笔直的模样,道出他窥出的猜想。
“这山寨既不打家劫舍,又不危害百姓,我那时不明白,为何您还要占着土匪这样的恶名,岂不是白白被乡民诟病。”
“十年前,您带着一队人来到这个山头占山立寨,做过唯一的坏事,怕就是搜刮了一波米面草药。”
“那时朝堂动乱,前朝那位与当今圣上势不两立,劳民伤财,死了一批又一批的军民。”
“若我猜想是真前朝将士兵卒为保性命,隐姓埋名于深林山寨,也并非妄想。”
臧六江抬起头来,对上臧永强愈发冰冷的双眼,那目光迫人,如刀刃入骨,让人生寒,臧远立在门外,虽说并未瞧见臧永强脸上的神情,可也似有所感,出了满襟的冷汗。
“那一年倭寇犯乱,您说要下山游历,自后半年未归,可随后便是东南鏖战,沿海倭寇被退,那时,您才回了一趟。”
“您说要我替您守着山寨,儿子那时胸无大志,只当这山寨便是全部的天下,是让我漂萍有所依靠的地方,不缺吃穿,快意极了。”
“可是爹,他将我的魂都带走了,我不能守在这儿,他不在这里,这里便只是一潭死水,我留不下了。”
臧六江又一次叩头,几乎将脑门镶进地里:“我不能再当这不清不白的土匪草芥了,我想堂堂正正地立在他的身边。”
“不当土匪。”臧永强并未对臧六江的猜测做出任何回应,越过那个可怖的猜测,便已是回答。
臧永强冷哼一声,俯视跪倒在地的臧六江:“那你想做什么?”
“他有他的仕途,我不是那块料,学不得那些,只得求您再托我一把。”
臧六江声音闷闷地,却很坚决:“我不怕战死沙场,求您带我去吧。”
“战场不是你儿女情长的地方!”
臧永强愈发严厉,他全然褪去了为人父母的皮囊,那两朝为将的杀伐魄力让人生畏。
“你要上战场,不为报家国不为成忠烈,只为你那一己私心!”
臧六江抿着唇,的确,他心无大志,如今如此只是为了余淮水罢了,他想要跟上余淮水的步伐,想要洗白了自身,只能如此。
“我会是一把好用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