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初楹刚才还在想梁聿的事,陡然被提及,有种被拆穿心事的局促。
她蜷了下手指,很快调整好情绪,“我现在主要是想专注事业,暂时不考虑……谈恋爱的事。”
林叔笑呵呵道:“您和梁总的回答一模一样。”
这么巧……吗?
梁初楹侧目,余光落向身侧的男人。他连西装都穿得很板正,领带一丝不苟地系于喉结下方,下颔线流畅清晰,电脑屏幕的冷蓝调光在骨相优渥的轮廓上映着层剪影。
同样的回答,他说的是真话。
而她编造谎言时,心里想的却全是他。
确认这辆车不是来接她的以后,梁初楹正要给梁滟雪发消息,她的视频电话就弹了过来。
“昭昭,我们在三环被追尾了,处理事故耽误了点时间。正好三哥在附近,晚上他来接你。”话音未落,梁滟雪就跟人吵了起来。
“您不知道这是违规变道啊?全责在您那,什么叫我们反应慢……”
梁初楹关怀道:“你们人没事吧?严重吗?”
“没事。就是前门板变了点形,还在商量是走保险还是私了。你见到三哥人了吗?”
梁滟雪口中的三哥,是梁家排行老三的兄长。梁初楹才认祖归宗不久,长辈们怕她适应不过来,一直没带她见梁家的人。不过从梁滟雪口中,她大概知晓了不少内容。
梁家低调,是京北的名门望族,家里孙辈也全都非等闲人物。
风吹树叶响,干妈两手撑在身后,惬意地眯眯眼,“终于都办好了……感觉认识的时候你俩还是小孩,眨眼间,我就做了个手术的工夫,崔广平的案子结了,你俩也长大了。”
“哪只眨个眼啊。”梁初楹放下啃光的瓜皮,“好几年了。”
“真快啊。”
“是有点儿……”
风轻轻吹着,三个人背抵在后门上,看着院子一派静谧祥和的景象,万宝丽缓缓打了个呵欠,头一歪,靠在梁初楹肩膀上睡着了。
北京的画展如期举行,杨瑞明简直胆战心惊,批评了梁初楹一顿,说如果知道她是这种喜欢赶DDL的人,就不会选中她了。
说来也很委屈,中间因为她爸的事打了很久的岔,那段时间论文答辩、公司的事还要两头忙,好不容易完成了五幅画,最后一副的灵感又迟迟没来,还是那天在画室被抹了一身颜料以后才想好要画什么的。
梁初楹被杨瑞明拉去批判,梁聿一个人在画廊里随意逛了逛,这是她毕业以后参与的第一个高规格的展览,出自梁初楹笔下的六幅画整齐地码在一面墙上。
灯光刚好适宜,会场里连脚步声都轻微,梁聿有些无聊,从她的第一张画开始看起,视线一点点掠过去。
湖水中的溺亡者,吐出的气泡变成花朵。
缚满红线的两只手,提拉着两只表情僵硬的木偶。
窄小屋子里的鱼缸和电影,幕布上穿红色裙子的女主角。
被毒蛇咬烂的心脏。
杂草丛生的山头,挤在一起的墓碑。
以及最后一副——插了一把刀的烂苹果。
有所不同的是,最后一幅画似乎用了特殊的变色颜料,正面看是一颗发黑的苹果,走到侧面以后,颜色又生亮鲜活起来。
苹果上下各有一只手,小的那只拿着刀,大的那只托住苹果,无名指指根戴着一模一样的戒指。
梁聿站立在这副画前,看了很久。
画作下面的桌台上贴了一小段注解:
『苹果生出漆黑的爱的虫洞,先发酵,再发苦,就仿佛在速食时代里生存的都市患者们,给无数段游移在灰色地带的暧昧,撒上过最精致的防腐剂。』
这世界上有那么两个人,希望伊甸园里生长的,是永不腐烂的红苹果。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