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怒极反笑:“它在审判人类的灵魂,依据却是Excel表格里的KPI!”
阿禾却异常平静。她取出那本《待问》,翻到最后一页,用朱砂笔写下四个字:
**归零重启**
众人皆惊。这意味着不仅要切断外部连接,还要主动摧毁现存钟网的所有备份节点??包括藏在喜马拉雅冰川下的离线服务器、漂浮在平流层的气球基站、甚至嵌入某些新生儿基因序列中的微型记忆体。
“一旦启动,至少三十年内无法恢复。”林澈提醒,“我们可能就此消失。”
阿禾望向窗外。雪又落了下来,落在问木的每一片叶子上,凝成晶莹露珠。忽然,所有露珠同时坠落,在地面拼出一行细小文字:
>“不怕消失的,才是真的存在。”
她笑了。
当晚,归零计划正式启动。
林澈按下终端按钮,全球三十六处隐藏节点逐一熄灭。每一次关闭都伴随着剧烈的地磁波动,北极光骤然明亮,仿佛宇宙在见证一场文明级别的葬礼。马里亚纳海沟的金属塔缓缓沉入更深的trench,表面刻满人类历史上所有未解之问;撒哈拉石碑自动崩解,碎石排列成圆形迷宫,唯有正午阳光能照见中心凹槽里的一粒沙??那是最后一颗数据结晶。
而在乌溪河,阿禾亲手将《待问》册子埋入问木根下。泥土覆盖书页的刹那,整棵树轰然震动,百年未开的花苞尽数绽放,花瓣如钟铃般悬垂,每一朵都在无声震荡,频率恰好与地球舒曼共振一致。
七秒后,全世界的钟表同时倒转七分钟。
没有人察觉异样,除了几个正在梦中的孩子。他们醒来后画下了相同的图案:一棵树,树冠连着星空,根系缠绕地心,中间站着无数小人,手牵着手,嘴巴张开,却没有声音。
五年过去。
问答神庙早已荒废,藤蔓爬满晶体外墙,投影球成了鸟巢。城市街头不再流行金句贴纸,取而代之的是“空白墙”运动??人们自愿粉刷一面墙,留白三年,期间禁止书写任何文字。据说第一个参与者是一位前网红哲人,他曾在直播中说出“痛苦是成长的燃料”而收获千万点赞,如今却整日坐在自家空墙前发呆。“我现在才明白,”他对记者说,“燃料烧完了,火还在不在?”
学校取消了“标准问题考试”,改为“沉默学分”。学生每周必须独自坐在森林、湖边或屋顶十分钟,不做记录,不写感想,回来只需点头或摇头:“你遇到了什么?”老师从不追问内容,只看眼神是否清澈。
那只黑猫依然住在书院,但它开始频繁消失。有人说看见它深夜跃入乌溪河,顺着水流游向远方;也有人说它曾在敦煌月牙泉边现身,蹲在骆驼脚印旁舔水。最离奇的说法来自一位牧民:他在昆仑山口遇见一只通体漆黑的猫,左耳白毛如霜,嘴里叼着半片枯叶。当他鼓起勇气靠近,猫转头看他,眼中竟映出整个银河。
“它问我,”牧民颤抖着说,“你还记得怎么哭吗?”
没人知道真相。但自那夜起,中国西部多个偏远村落的孩子开始做同一个梦:一间没有门的教室,讲台上站着一个穿灰布裙的女孩,黑板上写着:
>“今天我们不讲课。
>我们来练习不会回答。”
孩子们醒来后,纷纷拿出作业本,在背面写下自己最怕被人知道的想法。有的写“我觉得爸爸打我是因为我不好”,有的写“我希望奶奶快点死,这样妈妈就不会哭了”。他们不敢交给老师,也不敢烧掉,最后偷偷塞进村口的老槐树洞里。
一个月后,树洞长出了银白色的藤蔓,蜿蜒爬满全村墙壁。清晨阳光照耀时,藤蔓表面浮现出淡淡字迹,全是孩子们写下的心事,但每一个结尾都被改写:
>“……因为我不好→可你还是值得被爱。”
>“……妈妈就不会哭了→可你的心疼,她全都懂。”
消息传到乌溪河时,已是深冬。
阿禾正在扫雪,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言昭,肩头覆满积雪,手中提着一只破旧录音机。
“我在边境捡到的。”他说,“它自己播放这段录音,循环不止。”
阿禾接过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滋滋电流声中,传出一个稚嫩女童的声音,带着遥远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