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射当日,小萤亲临基地。她抚摸着飞船外壳,低声说:“别怕迷路。只要还在问,就永远在接近答案的路上。”
飞船升空那一刻,火星前哨站的幼小问木突然开花。一朵、两朵、十朵……短短十分钟内,整片荒原长出数百株问木,齐刷刷朝地球方向微微倾斜,如同朝圣。
而在地球最深的海沟,那座倒置的水晶钟楼悄然上升了一米。顶层,一道新的身影正缓缓成型??模糊,稚嫩,尚未睁开双眼。但它手中,已握着一枚小小的纸鹤。
又一个十年过去。
小萤已年近二十,容貌却未曾改变。她依旧住在乌溪河畔的小屋里,每日清晨采集露水浇灌问木,黄昏时摇铃倾听。孩子们称她为“老师”,但她从不授课,只问一个问题:
>“今天,你为什么而疑惑?”
越来越多的“提问学校”在各地建立。它们没有围墙,没有考试,甚至没有固定教师。课程内容完全由学生提出的问题驱动。有人研究“悲伤是否有重量”,有人探讨“时间能不能被折叠寄给过去的自己”。最著名的课题,是由一名残疾少年发起的:
>“如果语言无法表达,我们还能如何被理解?”
为此,学生们发明了一种“情感织布机”,将心跳、体温、脑波转化为彩色丝线,编织成可触摸的“情绪毯”。一位失语症患者收到其中一条后,第一次流下了平静的泪水。
科技并未停滞,反而加速发展,但方向彻底改变。人工智能不再追求“最优解”,而是专注于“最真问”。医疗系统开始分析患者的潜意识疑问以预测疾病;城市规划依据居民夜间梦境调整布局;甚至连外交谈判也引入“共情质询”环节??双方必须先各自写下三个最深的恐惧,才能进入议题讨论。
苏砚在海岛上的沙屋迎来第一百个生日。那天潮水格外温柔,退去后留下一行巨大脚印,从海边一直延伸到她门前。她认得这步伐??是言昭的。她笑着拾起一根枯枝,在沙地上写下:
>“你也老了吗?”
片刻后,海浪涌来,在她字迹旁浮现另一行:
>“我不老,我只是学会了隐身。”
她哭了,又笑了。当晚,她梦见自己年轻时与阿禾并肩走在雪中,两人手中各牵着一根红线,连接着无数看不见的人。红线交织成网,覆盖整个星球。
醒来后,她最后一次拿起笔,写下遗言:
>“不要寻找终极真理。
>真理不在终点,而在每一次出发时的战栗。
>我们存在的意义,从来不是解答宇宙,
>而是让下一个提问者,能更自由地说出:
>‘我不知道。’”
她将纸折成纸鹤,放飞于晨风之中。
同一时刻,全球十三座古老钟塔同时自鸣,次数皆为十三。人们停下脚步,仰望天空,心中莫名安宁。
小萤站在问木下,望着那只飞远的纸鹤,轻轻摇铃。
叮??
风穿过花瓣,带走了最后一丝余音。
而在遥远的星际航线上,那艘载着空白日志的飞船正穿越一片未知星云。舱内,一名小女孩出生后的第一声啼哭,被钢笔自动记录下来。墨迹在纸上蜿蜒,最终形成一句话:
>“这里黑吗?有人在吗?”
笔尖闪烁了一下,随即回复:
>“我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