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心中有了计较,继续伸手去摸里衣的系带时,榻上的人眼睫颤动更厉害,眉间蹙起,尚未反应过来,对方缓缓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彼此沉默无声。
“你……你是谁?”
刚刚醒来,脑子昏昏沉沉,江望榆使劲眨眨眼睛,视野逐渐清晰,正对上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她又眨眨眼睛,顺着对方的手臂往下,正好看见那人的手指碰到里衣系带。
心中霎时一凛,她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对方,双手迅速拉紧衣袍,沉下脸:“你是谁?”
宫女顺势跌倒在地,跪在地面,无言地啊了两声,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向榻边的案几。
江望榆扭头,看见案几上的干净衣裳,捏紧湿漉漉的衣襟,见对方穿着宫女的服饰,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你……”她抿了抿唇,“你先起来,不要跪着了。”
宫女应声站起来,双手比划两下,拿起长袍,捧到她的面前,露出关心的笑容。
对方不能说话。
江望榆盯着宫女看了半晌,没有接衣裳,犹豫着问:“你会写字吗?”
宫女摇头,指了指湿透的衣服,咳嗽两声,皱着脸,垮下肩膀。
她大概猜得出宫女表达的意思,可现在究竟什么情况,她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只记得自己从太液池爬上来,遇到元极后,就晕了过去。
即使能感受到宫女的善意,她也不敢擅动,更不可能在完全陌生的地方换衣裳。
“江灵台。”门口忽然冒出一个人,“你醒了。”
“元极?”见到认识的人,江望榆稍稍放松,问题像炮仗一样,一连串地冒出来,“这是哪里?我为什么躺在这里?是你救了我?她是谁?大橘呢?”
“先喝姜汤。”贺枢坐在榻边,神色自若,“这里是西苑一处空闲的宫殿,你晕倒了,我就带你来这里了,叫人帮你换衣裳。”
宫女适时点头,捧起干净衣裳。
江望榆来回看看两人,故意问:“男女有别,你我都是男子,为什么你不帮我换?”
“我去准备姜汤了。”贺枢看向宫女,语气自然,“放下衣服,我来帮江灵台换。”
“不用!”她脱口而出,对上他疑惑不解的目光,勉强扯起嘴角,“我既然醒了,自己能穿,就不麻烦你了。”
贺枢略略点头,“你去看看驱寒的药,熬好了就送过来。”
宫女小心觑了眼天子,点了点头,快步离开。
她盯着宫女的背影,“你从哪里找到的宫女?叫什么姓名?”
“在西苑当差的宫女,姓名不方便问。”贺枢说,“我在西苑认识一些内侍宫女,找他们帮个小忙,不会推拒。”
江望榆微张开口,鼻尖一痒,到嘴边的话完全变样:“阿嚏——阿嚏——”
“先喝姜汤,再换衣服,你想问什么,等会儿我再告诉你。”
她吸吸鼻子,湿冷感遍布全身,轻轻发抖,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冒险,灌了一碗姜汤下肚,拿起榻边的长袍。
“你……”
“我去看药煎的怎么样了。”贺枢适时起身,“那里有屏风。”
江望榆一时犹豫,但又不可能真的让他留下来,道了声谢,目送他离开里间,迅速下榻,转进屏风后。
环顾一圈,确保没有什么问题,她迅速脱掉衣服,穿上新的干净里衣,顺手摸摸身前的束胸布。
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同样湿得能拧出水,黏在胸前,很不舒服。
但也不能换。
她穿好新的干衣服,抬手摸了下头发,摸到一手的水。
江望榆只得解开发髻,一边分出两分心思注意屏风外的动静,一边用干燥的棉布勉强擦干头发,重新束发。
从头到脚检查一遍,她挽起有些长的裤筒和衣袖,走出屏风。
先前那名宫女正巧走进来,托盘里放着一碗药,比划两下,示意尽快喝药。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