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贵妃趁机道:“虽然不封名位,到底她新入王府,你快回去吧,别冷落了人。”
皇帝便也忙叫他去:“西凉新进的马,朕给你留了几匹最好的,一会叫人送去。”
六公主也趁机请辞,笑说:“父皇偏心,只给六哥最好的,我偏要向他讨两匹!”
“多大的人了!”云贵妃嗔道,“还当小孩子抢吃的呢!”
皇帝笑呵呵抚须看着他们。
六公主嘻嘻笑着走了,三两步出殿,看见六哥果然在檐下等她。
她理了理衣裙,同张孺人一起转出房门。
她们才在檐下站定,昨夜那个男人便出现在了院门里。身旁张孺人的呼吸立刻急促了。
江容也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好奇。
他今日穿着一身玄色衣袍,比昨日的紫衣更显消瘦了。原来他竟然这么高——昨夜没能看清,现在他直直地、大步地走过来,她才发觉,他一定是她此生所见的身量最高的男子。她自己的身量在女子里便算高挑的,连宋檀也不过比她高半个头,可萧显比宋檀还要高出两寸。
怪不得昨日在花园里,那一眼,她只看见了他一个人。
分明宋檀还在一侧,但她对那时的记忆里,却完全没有这个人的影子。
萧显走得愈近,江容便看得愈是清晰。在日落的这一刻,明月未升,光线晦暗,萧显的面色好像也不似昨日苍白寒冷。也或许是因为,昨夜她知道了他并不似看起来的那样冰冷……他是滚烫的、热烈的。
不过,不管他究竟是热还是冷,江容当然不会忘记,他是霍玥之后,她的新“主人”。
她的生与死,只在他一念之间而已。
“人贵在坚持,”他停住步子,“你可以再多问本宫一句。”
你太师知道你这般行事么?
江容心道,嘴里却是从善如流:“那我换个问法,你不喜欢芙蓉糕?”
小太子踮脚够着一束花,随口应着:“本宫无所谓,不过是替太师着想罢了。”
见她不解,小太子终于也没打哑谜:“陶大小姐乃是京中第一才女,放言要嫁便就要嫁一个学识相配之人,父皇思来想去,便想到了太师身上,可惜太师当场就直接拒绝了。这事情本是到这儿就结束了,但不知怎么就被传了出去,拒绝这点倒是无人知晓,京中却是遍传陶大小姐与昱王殿下相配一事,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啊?”江容惊了,“昱王同陶大小姐?!”
这怎么配?老头子和花一般的少女??这一世便不用等了,现在就全留下的好。
从她平淡的态度里,霍玥品出了一分“两清”的意味。
她不敢信。她也不能信!这可是她十几年养大的人,是她身边最貌美的丫鬟,她好容易才把人送给萧显——
“江容!”霍玥急步走回来,又挽上江容的手,两滴泪便落了下来,“你是不是——你——”
她伤心问:“你是不是……怨我?”
怨?
江容端视着霍玥。
便不算上一世,只这一世,她嘴上亲亲热热说“把她当妹妹”,实则只把她当个玩意儿,先交给宋檀生孩子,又不顾她的命转手送了萧显,竟不以为她恨她,还在问“怨不怨”?
“不怨。娘子,不怨。”
江容抽出霍玥袖中的手帕,替她擦泪:“娘子从前如何待我,我时刻铭记,怎么会怨。”
这话听之不似作伪,却没能抚平霍玥心中的疑虑。
从昨夜江容去见萧显开始,她就隐约察觉到,身边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似在惧怕,待她的态度是更虔敬了,却也少了平常随意的亲近。
难道她做错了吗?
可她也是没办法!
“你这一走,我就少了个膀臂。”坐回床边,霍玥悲从中来,当真哭了,“家里这么多事,还有谁来帮我?还有谁能似你懂我的心!”
江容低头笑了笑。
送她去花园前,霍玥便没想到这一节?
何况上一世,从诊出有孕后,她就再没沾手过一件家事。霍玥宁可自己忙得不吃不睡,也不愿“劳累”了她,只叫奶娘和管家做帮手,十四五年,不也过得顺顺利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