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开封府的那一天,正好又赶上一个下雪的冬日。
天已经快黑了,街道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行人。
冗长的车队从街道上驶过,停在几家瓷器铺子门口,精壮的
汉子们从车上跳下来把成箱的瓷器搬进去。
店铺的掌柜和伙计不仅要盯着他们搬货,还得验收第二次,确保这些东西不是瑕疵品。
这是贺岁愉吩咐过的,为了防止那些窑主以次充好,瓷器运出之前要检查一次,运到了以后要再检查第二次,若是查漏了或者没查出来,那就扣钱。
没个季度末,哪家铺子卖的最好,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也有奖金拿。
有奖有惩的制度才能长久。
贺岁愉从车上跳下来,取下头顶的毡帽,拍了拍身上的雪。
贺岁愉在风雪中看见一个穿着盔甲的高大身影。
她看清了那人的脸。
她什么也没想,只是浓重的思念像潮水一样袭卷了她,她拔腿朝那个人冲了过去。
那人站在风雪中张开双臂,迎接着她。
贺岁愉撞进了他的怀里。
两人紧紧相拥,呼啸的风雪声从他们身侧掠过。
良久,
赵九重察觉贺岁愉许久不说话,低头一看,看到一双泪眼朦胧的眼,他惊慌道:“怎么了?”
“你的盔甲好硌人!”贺岁愉抱怨,“死赵九重,你干嘛穿着这一身来接我?炫耀你升官了不成?”
赵九重随御驾亲征北汉,在高平之战中力挽狂澜,如今已经升官做了殿前都虞候。
赵九重失笑,“你写信说预计今儿个下午回来,我下了值,从宫中一出来就来了,哪儿有时间换衣服?”
贺岁愉还是不太满意地哼了一声。
赵九重小声讨饶道:“我下次一定注意,这回夫人就先饶过我一次,不要坏了夫人回家的好心情。”
贺岁愉见他装模作样地说得陈恳,“好吧,那我就勉强原谅你。”
“你怎么瘦这么多?”赵九重看着她小了一圈的脸,心疼地说。
“干得多,歇得少呗,这次回来,我一定要好好歇上几天!”贺岁愉道。
赵九重忽然抱起她,笑着说:“好,那我们回家咯!”
贺岁愉脸色一变,从脸直接红到脖子,“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
“你累一天了,我抱你回去呗!天都要黑了,路上也没人看见。”赵九重说。
贺岁愉简直抓狂,猛地锤了他几拳头,砸在盔甲上反而把自己的手砸痛了,“你快放我下来,我又不是不会走路!”
赵九重拗不过她挣扎,只得把她放下来。
她连忙回头去看店铺那个方向,果不其然,看到何书翠还有几个伙计看着她和赵九重笑,他们在笑她和赵九重。
贺岁愉脸更红了。
她这个东家平时多有威严啊!都怪赵九重毁她形象!
贺岁愉等着卸完货以后,把零碎的收尾工作交给付十九,然后和赵九重一起回家。
因为贺岁愉离家太久,比赵九重这个外出打仗的人都离家更久,她瘦了许多,也晒黑了一点,总之,和离开时长得不大一样了。
小孩子的记性和眼力实在都很一般,赵德昭起初有点儿没认出贺岁愉来,看贺岁愉的眼神像看陌生人一样,一个劲儿往杜夫人身后躲,抓着杜夫人的裙子,“祖母……祖母……”
赵九重一把把他抱起来,走到贺岁愉面前,“这傻孩子,叫娘啊!”
赵德昭愣愣地看着贺岁愉,虽然还是没有完全认出来,但是下意识顺着赵九重的话说:“娘……”
“诶——”听见这声来之不易的呼唤,贺岁愉连忙笑着应了。
她离开家的时候,赵德昭刚刚学会叫娘,发音还很不标准,现在已经能很标准地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