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转身,只是停在狭长巷道中间,堵住了出口。
左右都是高墙,身后最近的出巷口也有十几步的距离,宁汐不怎么害怕,但还是默默掏出奔月剑,警惕开口:“所以,根本没有魏旭这个人,你是谁?”
魏旭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日光从狭长小道的尽头打来,他背光而立,面容暧昧不清:“你不是早都猜到了,何必明知故问。”
“赫连为?”
他冷笑:“倒也不算太蠢。”
宁汐:……
其实她也只是信口一说。
性子如此乖张暴戾,又和她不对付的,她也只能想到赫连为了。没想到居然真的被她猜中。
无名火起,她用剑柄狠狠捣向他的小腹伤口:“你用分身跟着我干什么!”
赫连为痛得倒抽一口凉气,哑着嗓子:“我还想问你呢?!”
可恶的女人,整日在他脑海里阴魂不散,他已经要成婚了,马上整个昆仑丘唾手可得,他竟然还要为了这个破落户心神不宁。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个劳什子摘星大会肯定不怀好意,这蠢货居然还真的就巴巴地往坑里跳。
一路走来那么多冷刀暗剑,若不是他都替她挡了,她以为自己还能活着在这撒野犯蠢?!
“你为什么非要参加摘星大会?”
宁汐不知道他的话题怎么会转得这么快:“我想拿奖励,给我大师兄换药。”
裴不沉,又是裴不沉。赫连为将后槽牙咬出血腥味,冷笑:“等你找到药,他的尸体都凉了吧。”
宁汐想也不想,又用剑柄一捅:“不许诅咒我大师兄!”
赫连为抱着肚子倒在地上,抽着冷气狞笑:“你就算在这里捅死我,他也出不了我们昆仑丘的水牢!”
宁汐骤然想起在水镜内看到的画面,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拽住他的领口:“大师兄真的刺杀你?”
“对啊,终于发现了?你那大师兄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他残害无辜、修炼鬼道,平时在你面前那副假仁假义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他还想诬陷我,砍了我半条手臂——”
“肯定是你做错事活该。”宁汐果断打断。
赫连为气得笑了,一边笑一边牵扯到伤口,呸地吐出一口残血:“蠢死你得了!”
活该这臭女人被裴不沉耍得团团转!
宁汐铁石心肠地揪紧他的衣领不放手,拖着他往前走:“你和我一起去找慕星草,然后出瀛洲秘境,向昆仑去的人说清楚,替大师兄洗清嫌疑。”
“嫌疑?裴不沉的罪行铁证如山,也就你这个傻子还巴巴地觉得他无辜!”赫连为攒了一点力气,猛地掰开宁汐的手,踉跄地坐起来,“而且我凭什么要替他说话?他可是杀了我娘!”
“你娘是什么情况你自己清楚!”宁汐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家伙,“唯娘死不安宁,还要被你这不孝子拘禁在风月馆内变成厉鬼,大师兄超度她的时候你知道她对我们说了谢谢吗?你竟还用此事诬陷大师兄,赫连为!你午夜梦回不会觉得噩梦缠身吗?!”
她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赫连为被打得跌坐在地,整张脸偏到一边,一边脸
颊高高肿起。
他舌头顶着腮帮子,转过脸来,面如金纸,桃花眼中眼波盈盈,定定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他面上忽地咧出一个怪诞的笑来:“汐妹,你好恨的心。是我娘被杀了啊,难道你就没有一丝同情、一丝可怜?”
宁汐清凌凌的眸子回望他:“对,没有,你不值得。”
赫连为冷冷地瞧着她,心里再一次升起将眼前人活活掐死的暴虐念头。
为什么她总是这样、从小就是这样,每次以为她被触动了,可下一刻又是跟一截死气沉沉的木头一样给他重重一击。
而他居然也这么甘愿犯贱,脸都被扇肿了还要一次次贴上去任她踩……
“我不会做噩梦。”赫连为忽然嗤笑一声,背靠粉墙箕踞而坐,“是她对不起我。她自甘下贱,做什么不好非要做个千人骑万人艹的妓女,嫁给我爹之后还那么潦草的死了,既然想要嫁人生子,又为什么生下孩子以后那么轻易地去死、抛下孩子不管?!”
“可笑,说什么是为了给我爹上京赶考攒银子、回风月馆老东家只是卖艺不卖身,我看她就是自甘下贱!到最后被人刺死了、一把火烧光连骨头渣都找不到……”
“说不定她早就想跑了,丢下我们父子俩继续去过她纸醉金迷的腐烂日子。她肯定是恨我,也恨我爹,不想再管我们两个拖油瓶,才这么轻易地莫名其妙地就死了,丢下我们自己一个人好去天上享福!”
“我爹那个废物,只知道念那些被虫蛀了的之乎者也,吃不上饭,先是卖光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然后去邻居家打秋风,直到后来连房子都卖出去了,去街上乞讨,和乞丐抢馒头,被追着打了一顿,拳头打在胃上我吐了,但是还是好饿,赶紧跪下来把吐出去的馒头再吞回去……宁汐,你有过这样的日子吗?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想来审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