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翠兰没动,依旧站在门口,将手上篮子往前递着。
老板眼都不瞥一眼,扭头摆手:“不要了不要了,你这些东西还不够他们来闹一通我赔的。”
闻言,宋思听抬眼,视线隔着玻璃门看向屋内:半开的门帘内,桌子椅子几乎都打翻,地面洒着菜汤,几个大姨正拿着苕帚拖布清扫整理。
默默收回目光,她抿唇,往前一步,站在杨翠兰身前,拽着老板衣角,在他要进门前拦住他。
“干啥?”
老板斜着眼看她,目光往下瞥了瞥,示意她松手。
“多少钱,我赔,但是订的货大老远背下来,该收还是得收。”
她盯着他,一字一顿。
老板还是收了货,也没要宋思听的钱,就拿货款抵了。
清点完,挥挥手,让她俩赶紧走。
挎着空了的背篓,宋思听搀着杨翠兰往家走。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眼下,经过那些人一闹,靠着卖农产品给饭店供货的路子已经行不通了。
春饼店老板念在这么些年的交情,没有过度追究闹事的这件事,但是刚刚收货的时候,话也说得很清楚,是不会再欢迎她们过来了。
一条来钱的门道吹了,在面对仍有欠款的情况下,举步维艰。
杨翠兰一个老人,她一个学生,想要短时间筹到那么多钱,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奶奶,”宋思听深吸一口冷空气,呛进肺里,她眼前有点花,模模糊糊辛辣着的直烧着鼻尖,她缓缓道,“要不然我们走吧。”
“离开道乡,离开鹤城,离开东北,去哪都行,找个暖和的地方,我打工,刷盘子卖衣服都行,我们不要在这里呆了好不好,我给你养老,我们去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她盯着脚下的雪地,踩上去的每一脚都咯吱咯吱的。
宋拜山去世了,她在这里的亲人也只有杨翠兰一个人了,杨翠兰也只有她。
她们两个在哪里不都能活,在哪里不都是家。
一切重头再来,去哪都是新的开始,去哪都比再留在这里好。
这样想着,这种逃离的欲望更加强烈,见杨翠兰不应声,她转过头看她,又重复了一遍:“奶奶,我们走吧。”
“走什么走,走了你上学咋办?”
杨翠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可是……”
“没啥可是不可是的,”杨翠兰打断她的话,“你好好上学,我咽气前唯一的愿望就是看着你能好好的。”
“……”
宋思听收回视线,依旧往前走,但是脚步沉了许多。
她轻声问:“那我怎么样,才是好好的。”
没有得到回答,因为往前,折弯处,将到家门,倏然从阴影中窜出几道人影。
凝目一看,正是在春饼店门口追她的那几个。
宋思听拧眉,拉着杨翠兰正要走,一转身,身后的小路处也不知什么时候堵了两个人。
“可让我们好找,”身后,站在最前的那个缓缓靠近,语气不善,“还钱!”-
“李牧迁,李牧迁,”宋思听追着他的脚步往前走,“你等等我。”
闻言,李牧迁停下来,扭头看她。
“跟过来做什么?”
他问道。
“你跟着警察要干什么?”
宋思听小跑到他身侧,微微仰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