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我知道你一时可能接受不了天渊派有这么多变化,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这也算除了些沉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江展敲了敲桌子:“我不能接受的不是这些事!”
崔满和姚荣来是什么货色,江展能一点没看出来?至于宋晚枫,自己在的时候他当然不会大张旗鼓地造次,陆尧生更是隐藏之深,这两个人的先后倒台,对于天渊派和他来说都是好事。
他一口把凉茶喝了下去,还咳嗽了两声,然后语重心长道:“你那个道侣是怎么回事,你不一直都喜欢女的?听说他救过你几次,还帮你修炼,你是不是受人家几次恩就想着以身相许了?但是熄儿,你可别糊涂啊,这可都不是爱啊。”
“我二十四岁了,又不是十四岁。”江熄摸了摸手上的戒指,“什么是喜欢我分得清的。我以为您喊我来是跟我谈门派事务的,要是光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走了。反正我们亲也定了,这事就不会有变。”
见他真的要走,江展赶紧留人:“等等,等等!”
既然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江展便一股脑问了出来:“你俩,咳咳,谁做主?”
道侣一事在修仙界也算不上稀奇事,江展也见多识广,但是问出来还是有点让他老脸一热。
“我也不是一定要拦你们这事,就像你说的,木已成舟了,你这些年也不好过,往后轻轻松松得也好,但就是……就是……你们两人谁做主?”
“他做主。”江熄听出江展想问什么了,挑着眉就把话说敞亮了,然后就瞧见他爹的嘴都惊到合不上了,于是把眉头降了下来:“至于这么惊讶?”
“真没出息。”江展拿起没了水的杯子,装模作样又喝了一口,手都是抖得。
他其实对向正雁那弟子有印象,长相清秀但有些阴郁,人挺高大的,后来离开巳渊坛的时候他还好好瞧了一圈,那弟子比起之前来看更精神更健硕了。
他觉得自家儿子能做主的可能性不算大,但还是存了一丝侥幸,问完也没死心:“就没想过……你做主?”
“我习惯享受了,太累的事做不了。”江熄不在意地说道。
这事怎么说呢,向还寒很会照顾人,反过来的话江熄真不见得能那么耐心,也不见得会舒服。
见他这爹果然没什么正经事想问他,江熄于是便迈步真要走了,冷不丁又听到江展说了一句:“我总想往高处爬然后保护你们,结果失败了,这一年,你做的很好。”
江熄笑了笑:“我可是被选中的人,只是完成自己命中任务罢了。你若是真有一天爬上去了,记得别搞拜高踩低那一套了,不然以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穆瑛和陆尧生含着悲愤找上门。”
其实在江熄眼里,他觉得江展这一代大概是完成不了公平之梦的,他们这一代也很难。身世地位的偏见自古就有,不甘于卑微的人总会想翻身,而理想的世道,大概只有先实现百家一心、大一统后才能徐徐图之。
他现在也算是开了个好头吧。
人生的跌宕最是催人成长,江展在江熄的身上看见了这种变化。
几日后便是江熄的生辰,他在席上再提卸任少宗主的事,江展没拦,并宣布在江睦生辰时举办仪式。
向还寒早就听江熄说过这事,此刻看见他举杯扬着脸笑,但眼底除了释然其实还有遗憾。
江熄说他从前猜的很对,天渊派的至高心法并不在他身上,他爹在一觉不醒前把至高心法藏好了,藏得位置只告诉了江睦。和那个他筑基的洞穴一样的,是个只有江睦的血才能打开的地方。
他并不觉得难受,因为如果他是天渊派的宗主,也会做一样的决定。而且他从来不羡慕那些坐上宗主之位的人,当少宗主的这些年他也没觉得多高人一等,不是照样被人指指点点、指手画脚,只是从人前变成人后罢了。再说了,他不擅长勾心斗角也不擅长拿捏人心,直来直去率性妄为,也不是不会走些弯弯肠子,但那样太过憋屈。
所以还是卸了好,大好河山还等着他去快活。
江熄那日瞧着很开心,喝了不少酒,里面有一坛是向还寒酿的桂花酿。归来后手里把玩着向还寒送他的紫玉手镯,枕在他的腿上夸赞他雕刻的手艺见长。但向还寒觉得,他大约不是真的开心,不是因为从高台上坠落了,而是在一群人里,他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这事情其实早有端倪,有日去黑石镇,两人路上又遇到扒手,向还寒瞧那人没什么灵力,于是便放手让江熄去捉——江熄虽总说自己现在是剑客,但其实没有施展的地方。
可是江熄没能拿下这人,饶是对方灵力低,也足够使出些比普通剑法强的招式来,光是几个碎石攻击就让江熄有些难以招架。
最后向还寒一招制敌,江熄也是这样淡淡地笑了笑。
江熄会偷偷摸如意剑,也会试着凝气,他会手上摇着向还寒的乾坤袋,其实暗地里较劲地想要打开。
在天渊派,他身边的人都能用灵力,只有他不行,所以渐渐地,江熄更喜欢留宿在藏春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