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其实留了一级,高一读完觉得读书没什么意思——不是觉得知识没意思,是学校生活很没意思——办了休学打工去了,打了一年黑工发现没自己想的那么容易,又回来好好上学。
玩乐队玩到大学毕业,为了能一直和朋友们待在一起做喜欢的音乐,顶住压力放弃了待遇不错但是要经常加班的工作offer,去打好几份工,但乐队要商业化的时候他宁愿散伙,无处可去也执着地不去组新的队,就这么等到重组。
个中曲折都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完。
反正都是自己想好后果觉得能承担就去做了,只要他有确定的想法,别人怎么劝他都懒得听。别人觉得好的又不一定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就算别人跟他说不好,他也要自己试过才相信。
想去海边就考过去了,看到海的第一瞬间其实也掉了眼泪,被人笑也无所谓,有空还是常常看海。
终于他遇见一个抬头看星星会掉眼泪的人……一个和他一样奇怪的人。
第一次看见谭霏玉哭时只是觉得他漂亮。
第一颗眼泪是远道而来的春水,他很喜欢,但他以为那是一次意外,是一次错乱的降水。
然后他看见了谭霏玉的第二颗眼泪,一颗久别重逢的眼泪,是那年他在遥远的海边哭出来的泪,蒸发,上升,被命运带到谭霏玉眼里,最终回到他身边。
对一个人心动是那么难的一件事,石含章在这之前从来都没法体会这究竟是什么感觉。
对一个人心动又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以至于刚刚认识的人只需流两次眼泪就能淹得他的心脏不受控制上下起伏。
可是……
那天谭霏玉开玩笑说自己是来还泪的,石含章偷偷想过也许是这样,那还完之后呢?泪可以留下来,人总是会有不同目的地。
毕竟他们是交集这样浅的人。
所以其实,他根本没有办法给谭霏玉起个在他这里的专属昵称。
狗和车子是他的,朋友很稳定待在他的生活圈里,可谭霏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车了。用一句很土的话来说,名字是最短的咒语——给谭霏玉起了名字,告别的时候,自己怎么办?
想了半天,想到谭霏玉都开始催了,石含章才把视线投向别处,装作漫不经心道:“起不出名字,给人乱起外号是陋习。”
“好吧。”谭霏玉说。
石含章也换了个话题:“刚刚那个黄阿姨车牌是沪a的,我们应该问问她能不能让我们搭便车,把我们拉到上海。”
“你自己的车呢?”
“原地卖了。”
“这也太草率了吧!别对车子说这种话啊,它听到会不高兴的,等下你就要花钱去修车了。”
“……对不起了红色小越野车。”
“它说没关系。”谭霏玉说,“那个……对了。”
“嗯?”
已经进入酒泉市区,正准备往西汉酒泉胜迹的方向去,车子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绿灯的间隙,谭霏玉扶了扶眼镜,迟疑着说:“我感觉我不一定能跟你到上海,可能到兰州就顺便飞回去了……但是还在想,还没决定好。”
“啊。”果然,石含章心想,他抿了抿嘴,最后说,“那要提前看看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