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致那家伙实在愚蠢,与维衡相争能讨得什么好果子吃……平将门一事后,平家显而易见更倾向哪一脉……哼,现在好了,被流配到隐岐国去,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我手中一下子便缺了两人……算了,也不见得是坏事,或许平家有更杰出的人才趁机冒头。若是没有,殿上缺的空位……算他们没本事。”
“……”
仅一墙之隔,男人们交谈的声音模糊地传了出来,大概主要是藤原道长在发飙,而他的家主偶尔附和一下。
髭切无聊地倚墙而立,无意听着这对付丧神来说其实无比清晰的话语,指尖逗弄着一只灵动的蝴蝶。
冬日当然不可能有蝴蝶存在,这只是他近来掌握的灵力新用法,将灵力具现化成一些小玩意儿,也算能在无聊时打发时间。
譬如现在。
髭切抬起手,蝴蝶振翅的模样映在他眼底。
不多时,墙壁另一侧藤原道长的情绪平复,源赖光的声音低低响起:“大人的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还算不错,劳你惦念了。”
藤原道长垂目叩膝几下,再抬眼时便看向门外,“早就听闻源氏重宝之名,蜘蛛切与鬼切的传闻更是风靡京都,却没想今日一见,给我这么大的惊喜。”
藤原道长含笑的眼眸朝向源赖光,“赖光将军,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源赖光心中凛然,面上却端得平稳,“当年父亲命人锻造双刀,称为源氏代代相传,不过是族内之事罢了。转眼几十年过去,鬼切也不过是近些时间才显形的……何况大人前些日子重病,专注修养,更是不该为这些琐事操心。”
“……”藤原道长指尖又在膝上摩挲几下,“是了,的确是你们的家事。”
他悠悠地呼了一口气,不知在想些什么似的静默半晌,最后缓缓起身,“叨扰这么久,我也该走了。”
门被从里面打开的一瞬,髭切指尖的蝴蝶也骤然破碎,消失不见。
藤原道长垂眸望向正朝他看过来的髭切,停顿一会儿后对源赖光笑说:“你的刀,可比你那年送的三十匹马值钱得多。”
源赖光只静静看着藤原道长,眼中没有半分附和的笑意。
“嘛,不用这么严肃。”藤原道长敲了敲手中桧扇,路过髭切时目光短暂地流连了一刻,“我还没有夺人所好的习惯。”
青年的背影渐渐远去,前去送别的源赖光也随之一同,髭切在后面注视了两人片刻,转身走进屋子。
“好像差点就被盯上了呢……真是惊险。”他看向桌上被放在一起的两振太刀,也许对方已经发现了只有自己一个能化作人身也说不定?
“弟弟听见刚才那人说的话了么?”髭切戳戳桌上睡得很美的太刀,“恐怕在他青睐的年轻人中,赖信大人成了他心底最省心的了吧……”
其实很清醒的膝丸回顾了一下在屋子里听到的话,作为一振获取信息目前只能靠听和看的刀,加上对主人及周边关系不甚了解,之中关系对他来说有些难以理解,光是想想就觉得脑瓜疼。
但看自家兄长三言两语就点透了其中要害,膝丸散发出崇拜的眼神:[兄长好厉害!]
他很熟练地自我反思了一下,[我以后也一定好好努力,争取跟上兄长的步伐!]
像是听到了太刀的誓言一般,髭切笑了笑,坐到一旁等待源赖光回来。
“老爷,老爷!”一直在长廊等候的侍从小跑着跟上藤原道长,那张机灵的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想说什么就说吧。”藤原道长瞥他一眼。
“老爷,”侍从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在下也看到那太刀鬼切的神灵了,没想到刀剑竟能诞生出如此这般的奇景,真是绝世珍宝啊!”
“嗯。”藤原道长应了一声,却是微微合上双目,回忆起不久前初见的情景。
穿着带有源氏家纹衣物的孩童,乖巧地站在那里,漂亮得不似凡世之物。
也不奇怪他一下子便辨认出来。
“没想到源氏将军还藏着这等宝物,这下京都传言四起了才知道。要我说,这宝物就该呈给大人收藏,才能展现出它的珍贵。”侍从义愤填膺,像是为源赖光的不看眼色愤怒。
“哦?为什么?”来接应的牛车缓缓驶来,在车到来之前,藤原道长还有心情再问一句。
“您想啊,源氏本就是依附藤原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否则一介武夫何德何能啊!”仆从又道,“即便那刀剑是肃杀之物,可只要篆刻上藤原之名,那对源氏将军、对那振刀剑,都是至高无上的荣幸!”
藤原道长没有言语,直到登上牛车,坐到软垫上,才撩起竹帘看向仆从,“你说的不对,那双刀自几十年前便铸成了,怎么能是赖光将军私藏呢?”
“这……”
藤原道长方才还笑着的眸子刹那间如寒冰冷浸,“你多言了。”
……
“……家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