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明白。”从他决定帮助秦兆开始,就知道定会被明帝发现,不被怪罪已然难得。
许是近几年身体每况愈下,他总是不由自主回想起年轻青春的日子。
那时萧观的生母孙昭仪伴在身侧,腹中孕育着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只可惜,他没护住她。
生产当日母女俱损。
小公主生下来就没了气息,孙昭仪随后血崩而亡。
萧观幼年丧母,明帝痛失所爱。
工笔史书只记载寥寥数语:
长宁十五年秋,昭仪孙氏殁于掖庭,帝深痛之,辍朝三日,追封昭仁贵妃。
从紫宸殿出来,萧观与跪在殿外的秦兆说了几句,锦袍的衣摆划过石阶,身后之人重重的朝着殿内磕了几个响头,额头鲜血如涌,却视若无睹,满目苍然的起身离开。
萧观转道去了立政殿。
殿门紧闭,掌事宫女守在殿外,见他前来,面色忽地紧张,快走几步相迎。
殿内传来燕王狂怒的声音,“静安伯府柳家算什么!娶柳真还不如娶宋湄呢,我不要!”
皇后随后也拔高声音,“由不得你!你若是还想……”
掌事宫女面色大变,惊惧交加,不安的挡在萧观面前,匆忙行礼,大声问安,“裕王万安,燕王正在殿下处。”
言外之意,人家亲生母子聊些私密话题,他这个继子还是不要前去打扰。
殿内声音戛然而止。
“多谢,本王明白。”
萧观语气温和没有停留,若不是进宫顺带拜见,他不愿主动前来,如此正好。
只是萧观转头时眸色一冷,一记眼刀刺向殿内,恨不得割血浸刀、一击毙命。
回府路上,坊间传言从朝阳长公主病重难医,变成了有所好转,再到即将康复。
不用想都知道,这定是明帝为了稳定朝堂,故意放出的消息。
那暗镖来历隐蔽,前世他就派人探查,只是余年匆忙,几番追索下,只寻到一个叫观潮阁的组织,而那背后之人,究竟是谁犹未可知。
“臣女与县主是闺中密友,来寻她理所当然。”
宋湄觉得他这话问的莫名其妙,“反倒是裕王,为何来此?”
他为何来此?出来已多时,宋湄怕母亲担心着急回去。
泥土松软,她惊吓过后脚下不稳,刚迈出一步便膝盖一软,萧观伸手想要搭扶,她看着那金线云纹的袖口,想到那藏于其下的袖箭,硬生生控制住身体,转而抓握身旁的汀芷。
本想就此别过,萧观执意要送她回去,宋湄拗他不过,便让他在身后跟着。
走到后院厢房处,担心被母亲撞见不好解释,想立刻摆脱这个跟屁虫。
“敢问裕王还有何事?”宋湄驻足发问。
“宋娘子当真不记得了?”萧观漆黑的瞳仁,透出失望的情绪,“那日平阳长公主府,疏桐院外的竹林凉亭,我已救过娘子一次。”
言外之意,今天这已是第二次相救,携恩求报。
“记得。”不可言谎乃是家训。
她黛眉微簇、红唇抿着,暗自懊恼,都重生了为什么不重生的稍早一点?早一点点她就可以不干那佯装晕倒的蠢事,躲裕王躲得远远的,与他再无瓜葛。
她双手交叉胸前,身体微躬屈膝,“裕王恩义,濯雪铭感五内,来日必登门致谢。”
携恩求报不是君子所为,这裕王本就不是君子。
天气说变就变,乌云忽至,豆大的雨点忽地砸了下来,淅淅沥沥的打在瓦片上,清脆作响。
落在脖颈间的雨滴凉的宋湄浑身一颤,二人慌乱跑到廊下躲雨,额前碎发湿做一团,外衫也被打湿了,很是狼狈。
连廊直通东厢房,恰好萧观在普元寺小住,他便让陆遗去取披风来。
萧观下意识伸手去取披风替她穿上,汀芷先一步行礼致谢,从陆遗手里接过来替她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