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嘉学回头一看,见是太子太傅云德明,身旁还站着谏议大夫陈松林。
“云老,陈大人,”戚嘉学抬手作揖,苦笑,“还不是为着无尘今日上朝奏疏之事。”
“年轻人嘛,总要历练。”云德明一把年纪,胡子花白,却还是整日笑呵呵跟个老顽童似的,“我看无尘这孩子就很好,尤其好过我那个不争气的幺孙,在江南厮混花楼,回了上京还是厮混,哎哟,我这把老骨头都要叫他气松了……”
没等云德明感慨完。
他身畔,谏议大夫陈松林皱眉直言:“臣子之子,尚只危及一族;圣上之子,却危及朝纲!”
“…哎哟你可小点声吧。”
云德明老脸一拉,嫌弃地给梗着脖子要扭头对大殿谏言的陈松林拽回来:“陈大夫项上人头待腻了,想换一颗?”
陈松林硬声:“若能劝得陛下立储、早稳民心,那陈某一人之命不足惜哉!”
“你是不足惜,可你陈家族谱几斤几两啊,经得起你这么轻怠?”
“……”
出了名怕夫人的陈大夫立刻软回去了。
戚嘉学在旁瞧得无奈又好笑:“是为了立储之事?”
“可不嘛。”云老头捋胡子,斜眼瞧犹有不忿的陈松林,“犟种。一年三回,年年如此。”
陈松林不满道:“圣上一日不立储,我便一日要谏言此事。”
“陛下是铁了心,你又何必去讨嫌?”
“老师此言差矣,这是我等臣子职责所在!”
蔫不过数息,陈松林又来劲了。
三人边走下殿前高台,他边念叨了一番“储君乃社稷稳固之所”的老生常谈。
“这番话你年年说,我问你,陛下可听进去了?”云德明拆穿。
“……不曾。”
陈松林一哽,叹道:“这也是我等最不明白之地,两位殿下年近弱冠,皆是俊才,陛下为何迟迟不肯决议?难道真如朝中私下传闻所言——陛下是始终顾念十五年前便已在那场行宫大火中故去的大皇子谢——”
“住口!”
云德明兀地喝声。
朝中最和乐的老大人罕有动怒,把戚嘉学都吓了一跳,他扭过头去,正看见老者气得眼圈发红,胡子乱颤。
连前后尚未离去的其他官员都纷纷望来。
云德明胸口剧烈起伏了下,最后还是慢慢和缓了神色。
“老师……”陈松林显然也从来没见过云德明动怒,吓得回不过神来。
云德明拽住他官袍衣袖,将他狠狠往身侧一带,压低声:“当年之事,死的人够多了,不差你陈松林九族、你可明白?”
“……是,老师。”
陈松林僵了下,还是服了软。
“嗯?那不是谢侯爷吗?”
身后,几名低阶官员的议论声在此时阒寂中插了进来。
云德明和陈松林、戚嘉学一道,顺着几人议论的方向望去。
身后远处的皇宫正殿前,谢清晏宽袍广袖,轻裘缓带,正在陛下的贴身大太监谄媚笑脸相迎之下,朝着侧殿行去。
望着那道琨玉秋霜似的侧影,低阶官员们之间生出艳羡景仰的议声来。
“定北侯入宫,必是圣旨亲传了。”
“领军在外时无需上朝,如今还京后,仍是陛下特许的非召不朝。如此圣宠殊荣,怕是大胤千古也只此一人了。”
“定北侯之渊懿神采,大有当年陛下之风。”
“外甥肖舅,也是常理。”
“圣上有意在谢侯爷加封国公前赐婚,算起来,也是今秋将近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