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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我的字有毒，会污染年轻人的思想。可我只是写了那天食堂只剩一碗粥，我和妹妹抢着喝，最后她哭了，我没哭，因为我已经忘了怎么哭。”

台下坐着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有人掩面啜泣。校长李秀兰站在角落，眼里含泪。她是十年前第一批收到“光库”教育合作包的乡村教师之一，如今已在全县十二所学校推广“口述历史课”。

“以前孩子们只知道课本上的英雄，”她说，“现在他们知道了，普通人也能留下名字。”

然而风暴仍在逼近。

五月末，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制工作委员会召开闭门会议，审议《历史信息管理条例（草案）》。其中第九条规定：“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以非官方渠道发布可能影响社会稳定的历史叙述。”第十三条规定：“对擅自采集、传播未授权历史资料者，视情节处以行政处罚或追究刑事责任。”

消息泄露后，“光库”法律顾问团连夜起草抗议声明，指出该条例严重违反宪法第四十一条关于公民言论自由的规定。同时，全国五十多位法学教授联名签署公开信，呼吁立法机关慎用“稳定”二字压制历史反思。

更令人震惊的是，六月初，《人民日报》旗下某内参刊物刊登了一篇题为《警惕历史虚无主义借民间叙事渗透》的文章，虽未点名“光库”，但文中多次提及“某些打着纪录片旗号的非法组织”，并强调“意识形态安全不容挑战”。

舆论瞬间分裂。微博热搜前十中，一半话题支持加强监管，另一半则高呼“不让说话才是最大的不稳定”。知乎热榜第一的问题变成：“如果有一天你说的话被认为是‘虚假社会记忆’，你会停止讲述吗？”

吕春没有回应任何媒体采访。他在敦煌租下一间简陋工作室，带着团队开始筹备《回声2：燃烧的档案》。这一次，影片主线聚焦于那些主动销毁自己记忆的人??被迫撕毁日记的知识分子、烧掉情书的情侣、亲手删掉学生作文的老师……

拍摄方式极为特殊：所有场景均由AI根据真实口述重建，演员面部全部模糊处理，唯有声音保留原声。吕春称之为“影子电影”??你看不见他们的脸，但你能听见他们的痛。

就在项目启动第三天，刘艺菲突然来电，声音颤抖：“我爸住院了。”

吕春心头一紧。刘父是一名退休大学教授，也是最早支持“光库”的学者之一。他曾公开批评学术界对敏感历史的集体失语，并因此遭到校方冷遇。

“怎么回事？”吕春问。

“脑溢血。”刘艺菲哽咽，“医生说可能是情绪激动引发的。他昨天参加了一场内部座谈会，回来就说‘撑不住了’……他还让我告诉你，那份名单，他已经记下来了。”

吕春握紧手机，指节发白。

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三年前，一位匿名官员透露，有关部门建立了一份“重点监控人员数据库”，代号“清源行动”，专门针对从事民间历史整理的社会力量。名单上有三百余人，包括吕春、“光库”核心成员、支持该项目的学者、艺术家乃至部分记者家属。

刘父曾在一次私下聚会中提到，他认识一名即将退休的国安系统档案管理员，对方愿意冒险复制部分名单内容。但这事一直未能落实。

而现在，这位老人用生命最后一搏，完成了交接。

一周后，刘父去世。追悼会上，吕春献上一束白色山茶花，卡片上只写了一句：“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改变世界。”

当晚，一份长达四十七页的PDF文档悄然出现在多个境外匿名论坛。标题为《清源行动：中国民间思想监控实录》。内容详尽列出三百二十六名被监控对象的基本信息、监控理由及关联案件编号。经技术比对，文档生成时间确系刘父逝世当天下午三点十五分，上传IP位于北京市海淀区某政府大院内部网络。

“是他用最后力气传出来的。”陈默分析，“也许他在昏迷前设置了自动发送程序。”

吕春盯着屏幕良久，终于下令：“启动‘火种计划’。”

这不是防御协议，而是反击机制。

“火种计划”的本质是一场信息反哺行动：将已收集的三千余件原始文献进行脱敏处理后，批量注入国内主流搜索引擎缓存系统，使其在特定关键词搜索结果中自然浮现。比如有人搜“1987年电影禁播”，不仅会出现官方通稿，还会跳出《回声》网站镜像页面；搜“知青生活”，便会链接到一位黑龙江农垦职工的录音日记。

由于信息本身真实且不带煽动性，平台难以界定为违规内容，只能被动收录。短短一个月内，“光库”相关词条在国内百度、搜狗、360搜索的日均曝光量激增至百万次以上。

更有趣的是，许多普通网民开始自发模仿“口述之夜”模式，在抖音、快手发布祖辈访谈视频，标题统一加上#家史计划#标签。尽管多数视频很快被下架，但总有新的账号不断涌现。

有网友调侃：“你们封得赢吗？全中国有十四亿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