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兴起,便生了逗弄她的念头,于是故意敛息屏气,悄然沉入水中,本想看她被识破后慌忙掩饰,又气又窘,却又瞪圆了眼睛极力狡辩的有趣模样。
除此之外,他心底还藏着一丝不足为外人道的私念,想看看若他当真遇险,阿凝会不会为他着急。
却没想到,竟吓着她了。
好在,阿凝虽受了惊吓,却仍愿与他细细分说其中道理,并未对他冷面相对,置之不理。
否则,这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的好兴致,怕真要因他一时的鲁莽之举而败坏了。
见他语气诚恳,认错态度也良好,孟羽凝便没再多言。
她仍旧背对着他,只微微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
祁璟宴的手在她肩头轻轻抚了抚,随后拿起帕子,继续为她擦拭头发。
动作轻柔,一丝不苟。
孟羽凝沉默片刻,低声道:“差不多干了,不必再擦了。时候不早,殿下也早些歇息吧。”
祁璟宴:“发根还未干透,湿发入睡易惹风寒,我再擦几下便好,阿凝先睡。”
孟羽凝便不再说话,由着他在那慢慢擦,她把圆滚滚的屹儿又往怀里拢了拢,闭上眼,放缓呼吸,默默在心里数着:“一个屹儿,两个屹儿,三个屹儿……”
一个又一个胖嘟嘟笑呵呵的小屹儿在她脑海里蹦蹦跳跳,跑来跑去,直晃得她眼花缭乱、晕晕乎乎,不知不觉中,慢慢睡了过去。
待她呼吸变得匀长轻缓,原本一下下轻拍屹儿的手也终于停下来,祁璟宴为她擦头发的手也随之停下。
他望着榻上安然熟睡的一大一小,靜靜坐了好半晌,方才起身,将帕子搭在箱笼上,熄灭了烛火,重回榻边。
他轻轻拿起阿凝的枕头,一手小心托起她的头颈,为她垫好枕头,这才取来自己的枕头,紧挨着她的摆放妥当,随后轻轻躺了下去。
他平躺片刻,终是忍不住侧过身来,默默面向阿凝的背影。
往日夜里,屹儿睡在中间,阿凝为了抱着屹儿,总是面向外侧,他一转头,便能瞧见她的睡颜。
可此刻,他只能望着她墨发披散的后脑勺,心中莫名涌起一阵空落,有些怅然若失。
他盯着阿凝圆乎乎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伸出修长的手臂,小心翼翼把屹儿从阿凝怀来薅出去,往旁边挪了挪。
随后,他极轻极缓地扶着她的肩,帮她转过身来,面朝自己。
阿凝许是累极了,这般动静竟也未醒,依旧呼吸沉沉。
只是那眉尖却微微蹙起,不似往日安睡时那般舒展。
祁璟宴凝视片刻,抬手以拇指指腹轻轻抚上她的眉心,一下一下,极尽温柔地将那细小的川字揉开。
直至她眉目渐舒,复归宁和,他才悄然收手。
他唇角微微上扬,终于合上眼睛。
不料片刻后,就听阿凝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睁眼探身望去,就见小屹儿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往床里侧蹭了蹭,一只小手胡乱摸索了几下,什么都没摸到,便翻了个身,朝这边爬来。
当爬到阿凝身后,便贴着阿凝后背躺下去,抓起她一缕长发抱在手里,老老实实接着睡了。
祁璟宴看得好笑,心头又忍不住发软,伸手将放在另一头的小虎头被子拿过来,挡在屹儿身后,这才又躺了回去。
帐中呼吸交错,一片宁和。
他心中安稳,渐渐地也睡着了——
祁璟宴本以为,阿凝昨夜和他说过那一番话,今日便会同他和好如初。
谁知那姑娘自从醒来,就跟压根没瞧见他这个人似的,连个眼神都不肯给他一个。
她自顾自带着屹儿洗漱,带着屹儿去吃穆山他们煮好的螃蟹粥。
吃过早饭,她又带着屹儿跟着穆风他们兴冲冲朝前头海滩走去,捡贝壳,抓螃蟹,挖沙子,一大一小带着一大帮子人玩得不亦乐乎,笑声震天。
可自始至终,阿凝都没有像往日那样,回头喊他一声,“殿下,一起来呀”“来嘛来嘛,殿下”……
一句都没喊。
他只得默不作声地跟在两人身后。
偏偏屹儿那小混蛋,一会儿拿沾满沙粒脏兮兮的小爪子在他衣襟上拍几个手印,一会儿又“不小心”把一铲子沙子全倒在他鞋上,一会儿又拎着穆山炒菜的大铁勺舀了一勺海水笑嘻嘻淋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