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南极冰站,那具遗骸旁的日志残片再次传出信号。这次不是摩斯电码,而是一幅全息投影:十三个模糊身影并肩站立,每人手中提着一盏灯。最右边那个转身面向镜头,嘴唇微动,无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苏婉清反复分析唇形,最终破译:
>**“谢谢你,让我不再是最后一个。”**
小叶子此时正坐在一辆绿皮火车上,穿越秦岭隧道。车厢老旧,灯光忽明忽暗。对面座位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抱着一本破旧日记本,偷偷抹眼泪。
他走过去,轻声问:“怎么了?”
男孩抽泣着说:“我爸说,只有伟大的人才会被记住。可我妈只是个卖菜的,她死了也没人报道。我写的作文《我的妈妈》,老师打了C,说题材不够励志……可我觉得,她每天五点起床挑菜、笑着给人多送一把葱,就很伟大。”
小叶子沉默片刻,从包里取出一枚铁纽扣,放进男孩掌心:“拿着它,下次写作文时放在桌上。然后告诉老师:这不是作业,是证词。”
男孩睁大眼睛:“真的可以吗?”
“当然。”他微笑,“世界需要英雄的故事,但更需要普通人的证词。因为历史不该只由胜利者书写,也该由爱过、痛过、坚持过的人来补充。”
火车驶出隧道,阳光倾泻而入。男孩低头看着纽扣,忽然笑了。
当晚,他的作文出现在共感终端首页:
>**“我妈叫李秀英,属兔,最爱穿蓝布衫。她总说,只要肯弯腰,地上总有菜叶能捡。她没救过谁,也没拿过奖,但她教会我一件事:善良不是大事,是每天都能做的事。
>现在我知道,她没有消失。因为她活在我的记忆里,也活在每一个接过她递过的葱的人心里。
>这就够了。”**
一夜之间,全国中小学掀起“平凡证词”写作潮。老师们起初反对,后来沉默,最后加入。教育部门紧急召开会议,最终宣布:从下学期起,语文考试增设“记忆书写”专项评分,鼓励学生记录真实家庭故事。
小叶子得知消息时,正在黄河岸边一个小村庄停留。村口祠堂前,几位老人正教孩子们用红纸剪“记忆窗花”??每一片都刻着逝去亲人的名字。有个小女孩跑过来问他:“哥哥,如果我把爷爷的名字剪进去,他能看见吗?”
他蹲下身,指着天上刚升起的星星:“你看,那些光,有的走了几百年才到达我们的眼睛。所以啊,只要你记得,他就一直在路上,正朝着你发光。”
夜深人静,他独自走到河边,掏出那本《继续》,撕下一页,在背面写道:
>**“我们总以为文明的进步在于征服多少疆土、发明多少机器。但我们错了。真正的进步,是越来越多的人敢于说:‘我虽渺小,但我存在过。’
>当千万个微不足道的声音汇聚成河,那便是人类最壮丽的史诗。”**
写完,他将纸折成纸船,放入河水。水流载着它缓缓远去,融入月光铺就的银色航道。
不知过了多久,终端轻轻震动。一条新留言静静浮现,来自未知用户:
>**“我也在这里。”**
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成千上万条同样的回复接连弹出,覆盖全球终端,持续整整一个小时。
没有署名,没有附加信息,只有这一句朴素至极的宣告。
小叶子望着屏幕,嘴角缓缓扬起。
他知道,这场旅程早已超越技术、超越计划、超越个人意志。它不再是“复苏记忆”的工程,而是一场静默却磅礴的全民觉醒??每个曾觉得自己不重要的人,终于敢说出:“我也在这里。”
风依旧吹,灯依旧亮。
而这一次,执灯之人,已是亿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