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自己是在逃避死亡,”他喃喃道,“其实是害怕再次失去战友。但现在我想通了??如果我不去,谁去?”
我伸出手,与他碰杯。
“敬所有没回来的人,”我说,“也敬所有还在等的人。”
培训结束后,我回到西宁,顺道去了趟民政局。不是办手续,而是作为证婚人补签了一份婚姻登记见证书??那天婚礼匆忙,程序有些遗漏。工作人员好奇地看着我:“您就是那个写信劝他们结婚的朋友?”
我愣了一下:“谁说的?”
“新郎写的。”她指了指档案袋上的备注栏,“张野先生特别注明:‘若非此人坚持寻找,吾妻难归。此生感激,愿以婚姻为证。’”
我站在窗口前,一时说不出话。
走出大楼时,手机响了。是陈锐。
“哥,我能走路了。”他的声音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今天医生让我扔了拐杖,走了整整一百米!虽然中途歇了三次,但我走完了!”
“恭喜。”我笑着说,“准备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别提了!”他突然压低声音,“张野刚才给我打电话,说要带安宁去可可西里拍婚纱照!说是完成当年没能完成的‘星空之约’!我说你俩疯了吧?刚能走路就要进无人区?!”
我也吓了一跳:“他们胆子太大了。”
“可不是嘛!”他叹气,“结果安宁说了句更狠的??‘反正死过一次了,再死也不亏。’我真是服了这女人。”
我无奈摇头:“让他们注意安全就行。我会联系当地巡护站,安排一名向导随行。”
挂了电话,我立刻拨通了可可西里保护区管理局的熟人。对方听完直咂嘴:“又是这对‘亡命鸳鸯’?上次差点把整个搜救系统拖垮,这次又要来浪漫?行吧,我派老达娃跟着,他脾气硬,能镇住他们。”
约定的日子到了,我主动请缨同行。
清晨出发时,天空灰蒙,空气湿重。车队驶出城区不久就开始下雨,路面泥泞打滑。安宁坐在副驾,戴着墨镜,手里攥着一张手绘地图??那是她凭记忆还原的鬼喉溶洞周边地貌,虽不精确,却标注了每一处水源、避风岩和可能的逃生路线。
“你这是要出书?”我调侃。
“不,”她认真道,“我要把它交给救援中心,作为野外生存教材的一部分。有些人迷路,不是因为不怕死,而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活。”
我心头一震。
中午抵达预定拍摄点,正是当年我们搭建临时营地的草甸。雨水浸润过的土地泛着油亮的光泽,远处雪山隐在云雾之中,宛如水墨画卷。摄影师架好器材,开始调试灯光。
突然,对讲机响起。
是随行的巡护员老达娃:“东北方向发现异常移动信号,频率接近我们系统的预警频段,但位置偏移了三十公里。”
我的心猛地一沉。
“是不是误报?”我问。
“不确定。那边是冻土荒原,常年无人,最近也没有科考队备案。”
我立刻打开便携终端,调取卫星数据。果然,在阿尔金山脉西侧边缘,有一个微弱但持续的生命信号,心率波动显示存活概率高于60%,已连续触发三级警报两小时。
“有人被困。”我说。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怎么办?”张野问。
我盯着屏幕,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画面:滴水声、黑暗、摇动的发电机、安宁颤抖的手指在沙地上画出路线图……
“不能不管。”我说,“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默认放弃。”
“可这里是拍摄现场……”摄影师犹豫。
安宁已经站起身,抓起背包:“走吧,救人比拍照重要。”
张野二话不说帮她穿上防寒服,又把自己的备用氧气罐塞进她包里:“我去开车。”
老达娃皱眉:“天气不好,深入风险大。按规程,应等待专业队伍。”
“等得起吗?”我反问,“如果我们现在不动身,等明天专业队集结完毕,窗口期就过了。”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终于点头:“我可以带路,但必须听我指挥。”
车队调转方向,向信号源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