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岁月。
金兜山山顶,正盘坐于山峰青石上的牛毅缓缓睁眼。
他伸出手掌,将一枚在他身前缓缓飘落的树叶接过。
就如眼前这树叶一般,天地间任何一丝微小的变化都无法逃脱他的感知。
。。。
朝阳初升,金光洒落山巅,那把锈迹斑驳的铁锄在晨晖中泛着暗红光泽,仿佛浸染过岁月的血与火。牛毅凝视良久,忽而抬手一引,一道香火金线自祠内飞出,缠绕于锄身之上,竟使那沉寂多年的旧物微微震颤,似有灵性复苏。
“它曾开山破土,掘出第一口甘泉;也曾劈石斩妖,护住一方百姓。”牛毅声音低沉却清晰,“今日起,此锄为‘启道之器’,凡我金兜分庙,皆以同类铁锄为信物,不供金身,不塑泥像,只立一锄,明示来者:神从民中来,道由苦中行。”
金风听得热血沸腾,抱拳朗声道:“我即刻动身,召集匠人,三日之内铸就三百把同式铁锄,送往各州县分庙!”
金云亦上前一步:“我会亲自巡查已建三十庙宇,严查祭司品行,绝不容奸邪混入我教门庭!”
牛毅点头,目光扫过二人,又落在远处巍峨群山之间。他知道,这看似平静的扩张背后,早已暗流汹涌。北俱芦洲老翁惨死、南海龙宫废墟中的逆命残印、天界铜镜前那神秘老僧……一切都在悄然编织一张巨网,等着他踏入陷阱。
但他不怕。
因为他已非孤身一人。
正午时分,金兜祠上空忽现异象??三十六盏琉璃灯同时爆发出刺目金芒,每一盏灯中浮现的画面竟开始流转变化:原本虔诚祷告的信徒面容渐被扭曲,眼中浮现出贪婪、恐惧、怨恨之色;更有甚者,在家中私设密坛,假借“金兜显灵”之名敛财骗色,甚至逼迫孩童献祭以求升官发财。
“糟了!”金云惊呼,“有人冒用我教名义作恶!”
牛毅神色未变,只是缓缓闭目,心神沉入香火长河。亿万信众的祈愿如潮水般涌入识海,他在其中细细搜寻,终于捕捉到一丝异常波动??那是掺杂在信仰之中的**伪念**,如同毒瘤般寄生在香火网络之中,正不断侵蚀金兜神道根基。
“果然来了。”他睁开眼,眸光如电,“他们不正面攻我,却污我名、坏我信、乱我道统。这是要断我香火之源。”
话音未落,撑伞女子再度现身,这一次她并未隐藏身形,反而大大方方坐在祠前石阶上,手中多了一面古朴铜镜,镜面映照出千里之外的一座小镇??镇中庙宇高悬“金兜行宫”匾额,香客络绎不绝,然庙主却是位披发跣足、自称“代天传谕”的巫师,正跪拜者收取金银,口中念念有词:“老爷降旨,需童男童女各一名,血祭通幽,方可免灾……”
“这是第七个。”女子轻叹,“短短十日,已有七处分庙被夺,祭司被害或失踪,取而代之的是这些‘伪神使者’。若再放任下去,不出一月,你的香火就会被反噬成怨气,届时你非但无法庇佑苍生,反倒会成为万民心中的邪神。”
牛毅冷笑:“所以他们的计划,是让我亲手毁掉自己建立的一切?”
“正是。”女子收起铜镜,正色道,“香火之道,信则灵,疑则灭。一旦百姓认为你是祸乱之源,哪怕你清白如雪,也终将被唾弃。当年地藏王菩萨重建轮回,便因阎罗误判冤魂,导致民间怨声载道,几近功亏一篑。”
牛毅沉默片刻,忽然转身走入祠中,取出净秽果心空壳,置于香炉之上。他并指为剑,划破掌心,鲜血滴落炉中,瞬间点燃那一枚枯败果核。
“既然他们想造‘假牛毅’,那我就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神!”
火焰腾起,带着浓郁净化之力的金焰席卷整座金兜祠,三十六盏琉璃灯齐齐共鸣,香火金网剧烈震荡。牛毅立于中央,声音穿透三界:
>“吾乃牛毅,金兜山主,不居天庭敕封,不受佛门度化,唯受万民真心供养!今有奸佞盗我名号,惑乱人心,残害无辜,罪无可赦!若有此等行径者,无论何地、何人、何种身份,一经查明,魂拘金兜,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落下,香火金光冲天而起,在九霄凝聚成巨大法相??一位手持铁锄、脚踏星河的男子,双目如炬,俯瞰天下。与此同时,所有真正供奉金兜山的信徒皆感心头一震,耳边响起同一句话:
>**“信我者,不受欺凌;违我誓约者,必遭天谴。”**
而在那七个被篡改的伪庙之中,供桌上的泥像尽数崩裂,巫师们惨叫倒地,七窍流血,口中嘶吼着“老爷饶命”,旋即昏死过去。待醒来时,已失心智,只会喃喃重复一句:“我不是真的……我不是真的……”
一场无声的清洗,就此完成。
然而,牛毅知道,这只是开始。
三日后,金风带回三百把新铸铁锄,整齐排列于祠前广场。每把锄头皆由凡铁打造,无半分神通加持,却因承载信念而熠熠生辉。各地分庙陆续收到消息,纷纷举行仪式,迎回“启道之器”。
就在第八处分庙??位于南赡部洲青阳镇的“金兜安民堂”举行迎锄大典之际,夜半突生变故。
狂风骤起,乌云蔽月,镇外荒坟中钻出无数黑影,形如恶鬼,却披着褪色道袍,胸前挂着写有“金兜弟子”的木牌。它们见人便扑,撕咬血肉,口中高呼:“杀尽伪善之徒!还我逆命真神!”
守庙祭司拼死抵抗,以桃木杖击退数只,却被一只鬼物扑倒,临死前怒吼:“你们不是信徒!你们是叛徒的走狗!”
消息传至金兜山,牛毅当即召集群臣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