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官员起初欲加阻止,称“扰乱风俗”,却被群众围堵质问:“你们不让说,是不是心里有鬼?”舆论迅速发酵,朝廷尚未表态,已有三十多个州县自发响应,举办类似集会。
与此同时,北方草原传来异象。牧民报告,深夜常闻地下传来诵读声,如同万人齐唱一首古老的歌谣。考古队掘开一处古墓遗址,发现墓壁刻满密密麻麻的文字,竟是数百年前被活埋的侍女留下的控诉。更诡异的是,每当月圆之夜,这些文字便会渗出淡红色液体,经化验成分接近人类泪水。
最令人震惊的消息来自皇宫。
皇后派人送来一封密函,附带一段加密录音。原来数月前,她在整理《掖庭心声》时,意外发现一本匿名日记,记录了一桩尘封六十载的宫廷秘事:先帝晚年精神失常,曾在一个月内逼死七名宫女。其中一人临死前咬破手指,在床单写下“我不是狐狸精,我是赵家女儿”,随后被投入枯井掩埋。
皇后听完录音后彻夜未眠,最终决定公开此事。但她担心引发政局动荡,故先征求苏砚意见。
苏砚听完录音,久久不语。良久,他提笔写下八个字:“真相不死,宽恕方生。”并建议择日在共述园举办专场追思仪式,邀请幸存者家属与公众共同聆听。
三天后,仪式如期举行。当那段血书内容通过扩音器传遍园区时,现场数千人跪地痛哭。一位白发老翁拄拐而出,自称是那名宫女的弟弟,当年被迫改姓隐居。他颤巍巍捧出一只锈迹斑斑的铜盒,里面装着姐姐幼时佩戴的银铃铛。
就在铃铛被放入无字碑基座的刹那,整座碑体再度发光。这一次,不再是随机播放遗言,而是精准回应??碑面浮现出一行行工整小楷,正是当年被销毁的七份供词全文,连笔迹都清晰可辨。
人群沸腾了。
有人高喊:“我们要查到底!”
有人哭泣:“妈妈,你现在能安心了吗?”
还有孩子问:“爸爸,以前的人为什么要这样?”
苏砚立于碑侧,望着这一幕,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石栏,眼前闪过无数画面:阿穗在雪中奔跑,林晚照在婚前夜录下最后一句话,赵文秀跳入黑漆漆的井口,皇后在烛光下颤抖着翻开日记……所有声音交织成河,冲刷着他心底最后一道堤坝。
当晚,他独自回到初心亭。积雪已被清扫,铃铛依旧静默悬挂。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写下一段话:
>“我不确定是否该继续守护这份沉默。或许真正的纪念,不是保存眼泪,而是让更多人不必流泪。如果阿穗还在,她一定会说:别等死后才让人听见,现在就说。”
写完,他合上本子,抬头望天。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星光洒落如碎银。
就在此时,铃铛动了。
没有风,也没有人碰触。它自行轻轻一晃,发出清越一声响。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接连响起,仿佛整座山谷的铃铛都被唤醒。远至十里外的村落,庙檐下的铁马也开始叮当作响。百姓惊起观望,只见夜空中浮现淡淡光影,形如蝴蝶,翩跹飞舞。
第二天清晨,全国各地陆续报告奇异事件:有人梦见陌生女子对自己说话,醒来发现枕边多了一张字条;有人打开祖传木箱,竟找到一封从未寄出的家书;更有偏远山村的老人指着山巅说,看见白衣女子立于云端,手中托着一本发光的书。
苏砚知道,这不是幻觉。
这是“她说”的力量正在觉醒。那些被时间掩埋的声音,正借由共命碑的共振,穿越生死界限,重返人间。
七日后,朝廷终于做出回应。皇帝颁布《广言令》,宣布废除一切限制言论自由的旧法,并设立“言语复兴委员会”,由苏砚担任首席顾问。诏书中写道:“朕观天地之大德曰生,而人生之大义在言。若口不能言,心不得舒,则虽生犹死。自今以往,凡有诉求,无论贵贱男女,皆得直陈于庭。”
消息传出,举国震动。
女子入学人数激增三倍,话疗点扩展至五千余处,甚至连军营也开始推行“战前倾诉制”,士兵须在出征前写下最想说的一句话,交由专人保管。
然而,变革从来不会一帆风顺。
同年秋,一场针对言语接生师的暴力袭击在江南发生。五名女接生师在返乡途中遭蒙面人围殴,其中两人重伤。凶手留下标语:“多言乱政,妖术惑民!”经查,幕后主使竟是某位致仕大学士之子,此人长期资助复礼会残余势力,企图恢复“妇德教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