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明怡拒绝得很干脆,“母亲身子不适,养病为要。”
裴越见她语气无比坚决,心里头莫名有些发突,忍不住想要稳住她,
久久的沉默后,他暗哑的嗓音在夜色里荡开,
“他的情况不太好,被人毒哑了嗓,什么话都问不出来。”
明怡怔住,一贯平稳的呼吸忽然在一刻被打乱。
当然知道这里的“他”是谁。
这是二人第一次正面就李家的事交流沟通。
明怡克制着翻涌的情绪,眼珠子依然定在上方没动,轻声问他,“然后呢?”
裴越续了一口气,接着道,“中毒时日不少于一年,恐在北燕就已被人暗害,我已命两名太医给他看诊,暗中着眼线盯着高旭,陛下也下过圣旨,若人在高旭手里出事,便要他的命,暂时你不用担心他的安危。”
“眼下其一,确保他之安危,耐心等太医将他医治好,只待他能开口,便可知当年真相。”
“其二,顺着数次刺杀他的线索查,这些人兴许便是陷害你爹爹的幕后黑手。”
“你先莫要急,莫要轻举妄动。”
她怎么可能不急。
明怡深深闭了闭眼,紧紧捏着眉心,她爹爹受了这么多罪,她如何好受,还是得多谢他给她带来这么多情报,她十分受用,更谢他绞尽脑汁在帮她。
“昨夜之事,你如何与陛下交待的?”她总算开口提起昨夜。
这回换裴越心口蓬乱,实在没法将昨夜罗刹般的她与此刻乖巧温静的枕边人相提并论,“总归被我糊弄过去了。”
明怡闻言嗤哼一声,她对皇帝并不陌生,相反了解得很。
哪里能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瞒得了一时,瞒不住一世,李家遭了这么多罪,她迟早要与皇帝对峙,势必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今日他牵扯越深,来日皇帝便忌惮他越多。
不能再叫他掺和进去。
已然蒙骗他在先,不能再拖他下水。
必须离开。
裴越见她不吭声,偏过身看向她,问起心中疑惑,
“倒是你,与你哥哥之间是怎么回事?”
这里的哥哥当然指的是李蔺昭。
明怡便猜到他还是有些怀疑她,面庞悄然转向他,失笑一声,“我实话告诉你,我们陇西当地,有双生子不详之说,故而我生下来,我母亲就不喜我,我是由我祖母带大的,母亲总担心我克我哥哥,便将他带回京城,不许我俩见面,我长到三岁,因有习武天赋,被莲花门的人相中,带去了祁连山深山里头。”
“我爹爹哪里肯,跪在莲花门山门外,恳求莲花门将我放出来,莲花门的人没答应,无奈之下,我爹爹担心我一人孤苦无依,忍泪含痛将我哥哥也送了进来,我们兄妹俩一道在莲花门长大。”
“肃州大战时,我也出手了,否则凭哥哥一人如何能杀掉北燕三万精锐,但最终,哥哥还是战死,而我也受了重伤,只因当时传出爹爹叛国的消息,恐锦衣卫缉拿我,我便回了潭州养伤。忘了告诉你,我祖母娘家便是潭州。”
“老爷子与我祖父有几分交情,认出了我,见明怡心有所属,不愿嫁你,便让我替嫁入京。”
黑暗里,她的轮廓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一双幽亮的眼,时不时闪烁出晶莹的光芒。
裴越静静注视她,听她说完,好一会儿没说话。
这番说辞与游七所查相吻合,毫无破绽,明明白白。
裴越想不信都难。
细细捋下来,也着实解答了他诸多疑惑。
“所以,你也不知你爹爹为何叛国?”
“不知。”
当时她昏迷不醒,跌落山崖,被青禾救回莲花门,三月后方醒,彼时已是天翻地覆,她很长一段时日不能下地走路,何谈去北燕救人。为了给她疗伤,青禾携她南下潭州,李老爷子有苗疆的秘方,能助她恢复些许功力,直到去年方行动自如,故而整军进京。
个中缘故均已坦白,明怡拿定主意,缓缓坐起身,郑重与他道,
“家主,对不住,我骗了你。”
可惜说完,黑暗里那个人毫无反应,清隽的身影静静卧在那,好似陷入一片深渊,连着呼吸也微末不闻。
明怡心里忽然有些发慌,想伸手去够他,双臂撑在床榻,一点点往他的方向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