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辞坐在树下,眼睛上蒙着一块素白纱带,遮住了那双总是含雾的桃花眼。他身形清瘦,裹着厚厚的雪白鹤氅,面色比绢纱还要苍白几分,安静得仿佛融入了这幅画卷。
桃花酥表皮在鏊子上渐渐染上金黄,香气四溢时,后山口落下一道身影。
凌师姐身穿云纹广绣流仙裙,衣料是极罕见的天织锦,行步处,流光摇曳,华美而空荡,一如她在外的名声,技艺精湛、性情冷漠。
她目光扫过院中,在苏昭辞蒙眼的白纱上停留了不足一瞬,便漠然移开,径直走向谢言星。
“你冲动了。”她声音如冰玉相击,“此事,我什么也帮不了你。”
谢言星挑起桃花酥的手微微一顿。
近两日,来寻她的人,无论是劝谏还是支持,个个长篇累牍、言辞恳切,凌师姐这样开门见山的,倒是独一份。
谢言星锅铲一抖,那枚酥香的桃花酥稳稳落在铲面,递向凌师姐:“新鲜出炉的,要不要尝个鲜?”
她
弯着眼睛,就像将与剑尊一战的人并非她一样,满心只在乎眼前这锅桃花酥。
凌师姐默了默,接过桃花酥,轻轻咬了一口。
随后便是第二口,转眼间一枚不算太小巧的桃花酥消失殆尽。
清洁咒灵光闪过,凌师姐分尘未染。
她定定地望着谢言星,半晌后才开口:“谢过你的桃花酥,但我只能帮你修修衣服,旁的事情做不了。法衣拿来。”
接过那袭红裙,她手腕一翻,十几根细如牛毛的灵针便静静悬在她身前。
她没再开口,甚至没有寻找坐处,就这样站在一旁,低垂眉眼,穿针引线。
动作行云流水,似乎如此残破的法衣,在她眼里,仍不需要片刻思考便能修补如初。
灵力随着阵脚流淌,像春雨浸润,每一处破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黯淡的阵纹被重新勾勒点亮,哪怕是缀上灵石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停顿。
整个过程,安静而神奇。
谢言星看着她专注的侧影,忽然问道:“凌师姐,如今云裳峰峰主早已歇手不干,实际由你话事,你就不支持我一下?”
她笑盈盈地眨着眼睛:“我要是赢了,织霞客可不会像现在这般难找接班人,对你们可也算是大好事一件。”
凌师姐头也没抬,声音平淡无波:“我们云裳峰,算上只懂皮毛的打杂弟子,一共只有七个人。回回拜师大典来的人,不出五月,应散尽散。招人的事,从没指望过。”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毫无起伏:“人少些,法衣价格也高。没什么不好。”
谢言星怔了怔神,看着眼前气质出众的冷漠女修,以及这句太过质朴甚至有些市侩的话,笑得肩膀直抖。
实在理直气壮,实在合情合理,不容辩驳,无可指摘。
谢言星好不容易收住笑,语气归于认真:“凌师姐既然来寻我,至少是想看看我赢下后那种‘万一’的。若师姐愿意,帮我一个忙吧。”
凌师姐手下不停:“说。”
谢言星附耳轻声说了两句,凌师姐终于抬眼。
那双冷漠的眼睛里,头一回掠过极淡的讶异。
她举目环顾一周,最后又落在谢言星身上:“距离你们要打,还剩几天?”
谢言星有点心虚地摸摸鼻子,但眸中是遮掩不去的兴奋:“一天。”
凌师姐颔首,复又低下头,指尖灵光流转更快:“……时间有点紧。我尽量。”
话音落下的同时,灵针收于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