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内是一卷磁带,标签写着:“最后的广播??陈国栋,1979。12。24。”
他在避雨岩棚下架起老式录音机。电源是念禾用两节干电池拼接的。按下播放键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起初是沙沙噪音,接着,一个虚弱却坚定的男声响起:
“我是青石站陈国栋。我知道我说了也没用,电台被锁死了……但我必须说。那列车不对劲,它吸走了我的声音,我能感觉到……我的喉咙像被抽空了。他们不想让人知道车上运的是什么。可我听见了,隔着车厢壁,那些声音……成千上万的声音,在哭,在喊,在唱歌,在祈祷……它们被关在里面,像牲口一样……我不敢想是谁下的命令……但总有一天,会有人回来听这段录音。如果你听到了,请替我说一句:我们曾经努力过,我们没有闭嘴。”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风雨中,没有人说话。阿秀默默把磁带放进她的水滴装置,让每一滴雨水都穿过它的磁场,仿佛在为那段声音举行洗礼。
林远跪在地上,将徽章按进泥土。
“我听见了。”他说,“我们都听见了。”
当天夜里,他梦见自己站在雪原上,母亲转身向他走来。她不再年轻,也不再穿科考服,而是披着一件缀满铜铃的长袍,每走一步,就有新的声音从地下升起。
“你做得很好。”她说,“但现在,轮到你成为通道了。”
他醒来时,窗外星辰如织。蜂巢节点依旧闪烁,但频率变了,不再是均匀跳动,而是随着某种看不见的旋律起伏。他打开蜂舟系统,发现全球声场出现异动:南极“喉口”旧址再度激活,西伯利亚驯鹿群开始迁徙新路线,东京地铁某条废弃隧道里,自动售票机突然吐出一张印着童谣歌词的纸票。
最诡异的是,沟泉村的孩子们最近都学会了哼一首新曲子??谁都没教过他们,可旋律竟与母亲那首童谣高度相似,只是调式偏移了半个音阶,听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变种了。”小陈远程分析后说,“原始信号正在演化。可能意味着‘声渊’核心结构发生位移。”
林远知道,这不是结束,是新一轮循环的开始。
他在《听者日记》新加一页:
“守音人不是守护某个秘密,而是守护说真话的权利。
我们以为沉默是软弱,其实沉默也可以是抵抗。
当世界喧嚣到听不见真心,
选择安静,就是最大的呐喊。”
春末,第一声蛙鸣响起时,联合国派来的考察团抵达沟泉村。他们带来最新研发的“声权监测仪”,声称能精准识别并保护个体语音特征。林远让他们把设备留在村口,自己没碰。
“你们可以测量分贝,记录频谱,建数据库。”他对领队说,“但你们测不出一句话背后的温度。那得用心听。”
考察团离开后,念禾问他:“你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声音的一部分?像你妈那样?”
林远望着夕阳下的山谷,风吹过麦田,沙沙作响,像无数人在低语。
“如果真有那一天,”他说,“希望你们听到的,仍是我本来的声音。”
夏初,阿秀的水滴录音装置捕捉到一段奇异声响??来自地底深处,节奏稳定,如同心跳,但每一次搏动,都夹杂着极其微弱的人声碎片。经蜂舟解析,竟是不同语言的“我愿意”“我相信”“我还活着”。
林远把它命名为“地心回声计划”,并决定永久保存。
他知道,只要还有人在认真倾听,声音就不会真正死去。
而真正的守音人,永远活在那些不愿遗忘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