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有些怕李彻死了。
毕竟对方乃是这大宣天子,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南郡……大宣与南郡,一个是她的母国,一个是她的故土,他日若真要开战……
卫嫱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李彻,我真怕你死了。”
“我真怕你死在了南郡。”
聪敏如李彻,自然能明白她这句话之后的含义。
她是南郡的公主,也是在大宣被养大的孩子,私心里讲,她自然是希望两国和睦,不再发生任何战乱。
两国百姓安居乐业,是南郡公主所求,也是卫氏阿嫱所求。
男人跪在地上,将额发前水珠拂去,纤长的手指,此刻颜色也十分惨白,他睫羽动了动,眼里竟还带了些委屈。
想了想,卫嫱还是自袖中取出一份文书,递到了他面前。
“我今日本是想来给你送这个的。”
李彻目色微疑,将其打开。
“我知晓,你这些时日待在南郡,除了骚扰我,还在与我长姐商议什么。”
卫嫱声音缓缓,已有许久未曾用这般平和的语气同他说话:“你想要两国结盟,不再生战事,想要大南郡永结秦晋。这是我皇姐斟酌过后的结果,她想,应由我来将这个交给你最为合适不过。”
论起两国实力,大宣远远在南郡之上,但南郡地势崎岖,易守难攻,虽人口数目少,却占据了天然的优势。
这些年,毗邻大宣与西蟒的南郡于两国夹缝中艰难求生,大宣地大物博,西蟒骁勇善战。自李彻登基后,南郡便依附着西蟒,时不时也对大宣边境发起骚扰性的攻击。
这一次,为了劝说南郡倒戈,李彻开了不少条件,费了不少口舌。
也不知为何,在知晓李彻此行,并非单纯是为了对她死缠烂打式的骚扰,同样也是为了两国邦交后,卫嫱心底里竟莫名好受了许多。
是了,无论他再怎样陪她闹陪她玩,对方毕竟也是大宣天子,千里迢迢追至南郡,又岂能只是一场儿戏?
她道:“你莫这般跪着,大宣皇帝跪我,我可受用不起。”
李彻自是能听出她言语中的讥讽。
他温和笑笑,低下头继续看那文书。
在南郡待了这些天,他学了些南郡话,也能认懂一些南郡字。
南郡的语言并不难学,可卫嫱担心他仍看不大懂,也是为了公平起见,她于长姐的字迹下,又以大宣的文字誊抄了一遍。
前几条条约,他并无异议,眼神飞快扫过。
忽然间,男人神色顿住。
——和亲?
什么意思?
不等卫嫱开口,李彻便知晓,她断然不会因为这所谓的两国合盟去和亲,也万万不会如此荒唐地嫁给他。
李彻抬起头,皱眉,似乎有千言万语想问她。
卫嫱像是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般,声音淡淡:“长姐欲在旁支一脉择一位品行样貌出众的贵女,嫁入大宣。听闻陛下后位仍是空虚,既是陛下提的联盟,那我们南郡嫁过去的女子,所求的便要是宫中最好的——”
皇后之位。
李彻打断她:“不可能。”
“怎么,不是陛下提的永结秦晋么?而今怎么像是要反悔了?”
跪在地上的男人直勾勾盯着她。
他的眼底有情绪汹涌着,半晌,男人伸出手。
“阿嫱,你这是在逼我。”
逼着他离开,逼着他另娶他人。
他摇摇头,很是无奈,唇角似带着一抹无声的喟叹。
“即便没有她,我也不会逼你和亲大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