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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3章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第2页）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清越问。

少女转身，神色平静：“我每年清明都会来。母亲说，我们这一支虽不姓林，但心必须记得。她是我的高外祖母，也是我人生的第一个老师。”

“可你从未见过她。”

“可我梦见她。”林小满仰望星空，“梦里她在井边写书，字字滴血。她说：‘孩子，你要替我说话。’所以我来了，我要考铭名院，要学历史，要把所有被删掉的文章重新写出来。”

苏清越久久无言。

她忽然蹲下身，从怀中取出一枚贝壳??那是最初唤醒她的那一枚，如今已黯淡无光。她将其放入陶罐之中，低声道：“它完成了使命。现在，轮到你们了。”

数日后，她返回昆仑。途中路过一处山村，见一群孩童在溪边嬉戏。其中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用树枝在地上划字，一笔一画，极为认真。

苏清越走近一看，浑身剧震。

那孩子写的，竟是《备忘录十三条》第一条：

**“女子亦可参政，非违礼法，实承古制。”**

“谁教你的？”她轻声问。

小女孩抬头，笑得灿烂：“奶奶教的！她说这是太婆婆告诉她的，太婆婆又说是梦里一位穿素衣的姐姐说的。”

苏清越蹲下身，抚摸她的发髻：“你知道那位姐姐叫什么名字吗？”

“知道！”小女孩大声回答，“她叫沈兰音！还有秦婉贞、谢昭华、林晚照！她们都是英雄！”

周围孩童纷纷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背诵起《铭心录》中的句子。有的结巴，有的跑调，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像春雷滚过冻土。

苏清越含泪而笑。

回到四明堂那日，她召集所有学生，宣布一项新规：自今以后，铭名院不再仅收录已知的历史人物，更要设立“寻名司”，专责挖掘民间口述、族谱残卷、地方志异文中可能隐藏的被抹除女性事迹。每发现一名真实存在却被遗忘的女子，便为其立一小碑，置于四明堂侧廊，谓之“无名廊”。

消息传出，举国震动。

短短半年内，各地上报线索逾三千条。有福建渔民献上祖传渔歌，歌词中提及明代一位率船队抗倭的女首领“陈十四”；湖南某族谱记载南宋女医官“周玉娘”曾研制防疫药方，挽救全城性命；甘肃敦煌出土残卷显示，唐代曾有一位女译经师主持翻译佛典，却被后世篡改为男性僧人……

每一则记录都被严谨考证，逐一核实。每当确认一人，四明堂便举行一次小型祭礼，由苏清越亲自主持，焚香宣读其事迹，将其名字镌刻于石。

而在这一切背后，苏清越并未停止思考云舒最后的警示：**“真正的源头不在岛上，而在人心深处??那种对真相的恐惧，对记忆的厌弃。”**

她深知，制度可以废除，律法可以更改，但只要这种恐惧尚存，就会有人试图重启抹名之术。

果然，一年后冬至，京城突发异变。

一名年轻女官在朝会上公然揭露户部贪腐案，证据确凿，震动朝野。然而三日后，此人突然失忆，连自己姓名都无法说出，被送入疗愈院观察。更诡异的是，所有曾听她演讲的大臣，次日皆称“从未见过此人”，官方记录中亦无其任职痕迹。

苏清越闻讯即至疗愈院。那女官蜷缩床角，眼神空洞，唯有耳后一道淡疤微微发烫??正是净忆堂特有的精神烙印残留。

她立即命人封锁疗愈院，并调阅近五年所有“失语症”病例档案。结果令人骇然：近三年来，全国共出现十七例类似症状的女性官员或学者，年龄均在二十五至三十五之间，且全都曾在公开场合挑战权威、揭露黑幕。她们的共同点是??都在短时间内被系统性地“遗忘”。

这不是疾病，是新型抹名术的复苏。

幕后之人显然吸取了浮槎岛覆灭的教训，不再依赖实体归寂坛，而是将愿核技术微型化、分散化，植入人体，通过心理暗示与药物控制，实现局部记忆清除。这已非单纯的忘术，而是**认知操控**。

她立刻召集柳含秋、陈砚舟等人商议对策。

“我们必须找到他们的实验中心。”陈砚舟沉声道，“这类技术不可能凭空运作，必有核心基地提供能量支持。”

“而且……”沈知微补充，“施术者本身也必须具备极强的记忆反噬免疫力，否则无法长期接触愿核碎片。”

苏清越忽然想起一事：“净忆堂覆灭前，是否所有高层都被捕？”

裴照翻查档案后摇头：“有一人失踪??原副执事陆明漪。此人出身寒门，靠才华晋升，表面清廉刚正，实则极端信奉‘秩序高于真相’。他曾私下撰文主张：‘乱世需忘民，方可治天下。’”

“陆明漪……”苏清越喃喃念道，脑海中闪过模糊画面。前世她被押赴市曹时，人群中似乎有个女子冷冷注视着她，眼中没有怜悯，只有审视与满意。那时她以为那是禁忆司普通差役，如今想来，极可能就是此人。

“她还活着。”苏清越断言，“而且就在朝廷内部。”

调查迅速展开。借助林小满提供的台州民间线报网络，他们发现近两年有多名“病逝”的女学者尸体被秘密运往京西一处废弃道观??清虚观。该观原属皇家祭祀机构，后因风水不利被弃用，现由太医院下属“静养局”接管，对外宣称用于研究草药。

苏清越亲自潜入勘察。夜间翻墙而入，只见观内灯火幽暗，地下竟有庞大通道网络。她循声前行，进入一间密室，眼前景象令她血液凝固：

数十名年轻女子被铁链锁在墙边，头上戴着铜环装置，连接着地下管道输送来的黑色液体。她们双目呆滞，口中反复呢喃同一句话：“我没有说过……我不记得……请让我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