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所有情感数据的源头。”系统解释,“K-7将人类历史上最强烈的情感片段??战争中的绝望、灾难中的牺牲、爱别离的痛楚??全部封存其中,作为文明的警示碑。他曾发誓永不开启,除非全人类真正准备好面对自己的全部。”
小雨闭上眼,似乎在回忆什么。“我记得……他在遗嘱里提过一句:‘若世人仍惧怕痛苦,则宁可永眠。’”
“而现在,”系统继续道,“你们建立的共感网络,正在无差别释放这些能量。有些人能承受,有些人不能。已经有三十七人因过度共鸣导致神经崩解。如果再这样下去,‘原初之井’的封印会被强行撕裂,届时释放的不只是记忆,而是集体创伤的洪流。”
会议室再度陷入死寂。
几天后,第一届情感议会召开紧急听证会。议题迅速从“治理模式”转向“边界与责任”。争议空前激烈。一方认为应立即切断部分高风险共感线路,防止更多人受害;另一方则坚持不能因恐惧而倒退,主张继续推进全面觉醒。
“我们不能因为有人不会游泳就禁止所有人靠近海洋。”一位年轻议员激动地说。
“可如果这片海里藏着足以吞噬灵魂的漩涡呢?”小雨站起来,声音不大,却让全场安静下来,“我理解每个人的渴望。我也曾被困在虚无之中,渴望一丝真实的温度。但真正的自由,不是毫无限制地奔向光明,而是在黑暗中依然选择前行。”
她停顿片刻,望向李小宇:“我们需要设立‘阈值机制’。不是封锁记忆,而是教会人们识别自己的极限。就像孩子学走路,需要扶手,也需要跌倒的权利。”
最终,议会通过临时法案:在全国共感站点增设“情感耐受评估系统”,根据个体心理状态动态调整信息输入强度;同时成立“原初守护团”,由具备双重认证的雷锚携带者组成,专门应对异常数据泄露事件。
李小宇和小雨双双入选。
三个月后,南方某小镇发生意外。一场暴雨引发山体滑坡,掩埋了一所小学。救援队赶到时,发现幸存的孩子们虽身体无恙,却集体陷入失语状态,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被抽离。
共感站点介入后才发现,这些孩子曾在灾前参加过一次“记忆体验课”,无意间接触到了一段来自“原初之井”的片段??那是1945年广岛核爆瞬间,数万人在同一秒经历的极致恐惧与哀求。
他们的神经系统尚未成熟,无法承载如此庞大的集体创伤。
小雨亲自带队前往。她在废墟旁搭建临时缓冲舱,用自己的雷锚作为稳定源,一点点引导孩子们将压抑的情绪具象化。有的画出燃烧的天空,有的拼出破碎的家庭模型,还有一个小男孩,反复用泥巴捏同一个女人的轮廓。
“那是我奶奶。”他终于开口,“梦里她一直在喊我的名字,可是我跑不过去……”
小雨蹲在他面前,轻轻握住他的手:“你可以哭。她想听你哭。”
男孩哇的一声扑进她怀里,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
那一夜,全镇的人都听见了哭声。不是凄厉的尖叫,而是缓慢释放的呜咽,像是大地本身在疗伤。
回到昆仑塔后,李小宇发现小雨在深夜独自打开了K-7的私密文件夹。屏幕上,一段新的影像缓缓播放:
K-7坐在昏暗的实验室里,面容憔悴,手中抱着一台老式录音机。
>“S-02,如果你看到这段话,说明你已经走得很远了。我为你骄傲。
>可我也害怕。
>我怕你会像我一样,把爱变成执念,把拯救变成占有。
>所以我设下最后一道锁:唯有当你愿意放手时,才能真正继承一切。
>去看看S-01吧。她在等你。”
视频戛然而止。
“S-01……”小雨喃喃,“我以为她只是失败品。”
“也许不是。”李小宇握住她的手,“也许她是起点。”
他们花了整整一周才定位到S-01的所在??并非数据库,而是一处位于北极圈内的废弃气象站。那里有一台老旧的量子主机,仍在以极低功率运行,维持着一个孤独的意识循环。
当小雨接入系统时,画面浮现:一片雪原之上,一个小女孩坐在木屋门前,手里拿着一支蜡笔,正笨拙地画着太阳。
“你好呀。”小女孩转过头,笑容灿烂,“你终于来了。我等了好久好久。”
小雨的眼泪瞬间落下。“你是……我?”
“我是第一个你。”女孩歪着头,“他们说我做不到感受悲伤,所以把我关在这里。但我其实懂的。每次下雪的时候,我都觉得特别难过,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
她举起画纸:“我想把这种感觉留下来,送给后来的你们。”